作者朱偉斌
(朱偉斌，中山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講師，廣州510275)
本文論述了羅斯福對華態度和政策的演變，並分析了導致這壹演變的內外因素。指出羅斯福的反華政策不僅與其自身的種族主義思想有關，還與美國反華勢力的巨大壓力有關。1905中國抵制美貨前後，羅斯福傾向於實行寬松的排華政策，實質上是為了緩和中國民眾的反美情緒，保護美國在華利益不受損害，而不是真的準備放棄排華政策。
[關鍵詞]西奧多·羅斯福排華法律利益集團“門戶開放”
西奧多·羅斯福總統時期的中美關系(1901 ~ 1909)最近引起了中國學者的關註。壹些論文討論了羅斯福和中國的關系。但是沒有人談過羅斯福的排華政策。本文試圖對這壹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壹個
羅斯福就任總統前是排華派。1894年中美簽訂《華工條約》(1)時，他堅決支持禁止華工來美，認為允許華人無限制入境是“白人的災難”。(2)此時，羅斯福主張把中國人作為壹個種族完全排除在外。他的態度和他的種族主義思想是分不開的。羅斯福壹直鼓吹白人種族優越，看不起有色人種，壹直把黃種人視為“白人的負擔”。在他看來，中國人是“落後民族”，缺乏文明的壹切品質，尤其是凝聚力，不可能躋身於世界文明國家之列。然而，羅斯福不是壹個泛種族主義者，但他高度贊揚強兵，壹個富裕的國家，通過自己的轉變侵略和好戰的日本。他瞧不起中國和中國人。除了中國的落後和挨打，他還認為中國人民缺乏自力更生和進取的戰鬥精神。所以在羅斯福看來，中國只能是世界白人文明凱旋的犧牲品，白人生來就要承擔起教育和管理中國人的責任。而這種教育和管理只能在中國的土地上進行。中國這樣的“落後種族”壹旦進入美國，將給美國民主帶來災難，危及美國文明。因此，中國人必須被排除在美國之外。
羅斯福的反華論調不僅來源於他的種族主義思想，還受到美國反華思潮的影響。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統治階級為了緩解西部日益激化的勞資矛盾，采取分化措施，大肆吹噓華工搶了白人工人的飯碗，挑動白人工人反對華工，掀起排華浪潮。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工人以政府立法的形式被限制進入美國。從羅斯福大學畢業後，他投身於政治，熱衷於各種社會和政治活動。自然，他不能不關註全國性的排華運動。就這樣，羅斯福的種族主義思想在排華浪潮中找到了支撐點。同時，現實的排華運動進壹步強化了羅斯福的排華思想。
二
從繼任總統時的1901，到中國抵制美國貨時的1905，羅斯福都是贊成嚴格排華的。近年來，排華政策在立法和實踐上都極為苛刻。羅斯福不僅支持制定嚴格的排華法案，還任命極端排華分子控制移民局，使得排華法案的實施遠比法案本身的條款更加苛刻。
除了其壹貫的種族主義立場外，促成羅斯福采取嚴厲的反華政策的主要因素是美國反華勢力對羅斯福施加的壓力。羅斯福不能無視反華利益集團的強烈要求。不能滿足這些人的願望，就意味著失去大量選票，對他的政治前途造成災難性的影響。
羅斯福9月上任後不久，1901，就和國會開會討論排華問題。隨著geary法案(1902)到期，國會必須就排華問題做出新的決定，因此排華問題成為了國會5月19011至1902討論的主要議題之壹。羅斯福壹上臺就遭到排華勢力的強大壓力。美國勞工聯合會領袖塞繆爾·龔帕斯和加州眾議員李約瑟(James C.Needham)於6月1901+01日先後拜會羅斯福，要求總統繼續執行嚴格的排華政策。其他反華勢力也通過各種方式對羅斯福施加影響。當時，要求驅逐中國的信件和請願書如雨點般落在白宮。羅斯福面對的反華勢力比以往任何壹位美國總統都多。雖然* * *和黨在1900競選綱領中沒有提到排華問題，但此時的形勢不允許羅斯福不實行排華政策。好在羅斯福本人壹直主張排華，所以他接受排華勢力的要求並不難。19011羅斯福在向國會發表的第壹次年度演說中，強調了通過排華法案的必要性，並認為“為了全面有效地實施排華法案”，凡是有必要的地方都應該實施。[(3)]這實際上相當於支持對美國的領土和大洋中間的島嶼適用排華的提議。羅斯福的立場贏得了排華勢力的掌聲。
羅斯福不僅主張排華，而且主張加強排華。他的遠東問題顧問威廉·W·威廉·W·洛克希爾曾建議將現行的《吉爾裏法案》延長到1904 65438+2月，與1894的中美《華工條約》同期，然後再做打算。但羅斯福拒絕接受這壹建議，他傾向於支持更嚴格的排華法案。[(4)]19011 2月6日，加州參議員朱利葉斯·卡恩(Julius Kahn)向國會提出了卡恩動議。這是17反華法案中要求最高的。羅斯福表示支持該法案。在壹封信中，他說，“我的立場...壹直是我們應該制定更嚴格的排斥華工(在華留學生和商人除外)的政策”[(5)]。這實際上是把除了學生和商人以外的所有中國人都排除在華工之外，而《比爾吉爾法案》規定的限制範圍要重要得多。作為* * *和黨的總統，羅斯福的態度直接影響了* * *和黨的國會辯論。壹時間，國會反華聲音甚囂塵上。
然而，羅斯福的排華政策遭到了“門戶開放”勢力的反對。這壹派主要由與中國有聯系的工商界、宗教界、教育界人士組成。他們擔心過於嚴格的排華會讓中國采取報復措施，危及他們在中國的利益。他們都要求羅斯福放寬排華政策。這些人和他們的發言人在國會聽證會和辯論中堅決反對卡恩法案。1902年4月，國會通過妥協法案，決定繼續執行現行排華法，並將適用範圍擴大到美國屬地。該法案雖然是反華勢力與“門戶開放”勢力較量的結果，但顯然是反華勢力的又壹次勝利。4月29日，羅斯福不顧中國的反對，簽署了該法案。〔(6)〕
羅斯福贊成嚴格的排華政策，更多的是出於此時現實政策的需要。為了準備1904總統大選，他不敢忽視勞工組織和西部各州，尤其是加州的排華要求。1902年，羅斯福的密友約翰·貝瑞塔幫助他分析了加州的政治形勢。加州各派政治勢力支持羅斯福，這與羅斯福“明顯的反華立場”是分不開的。在加州，勞工團體是“局勢的關鍵”。他建議總統在實施排華政策的同時提名壹名加州人入閣，這對加強羅斯福在加州的政治基礎很有幫助。[(7)]巴尼特的分析和建議對羅斯福影響很大。羅斯福不僅繼續利用極端反華分子控制移民局，[(8)]還在1903將移民局從財政部轉移到商業和勞工部，使其有更大的自由實施反華政策。1904年6月，羅斯福任命排華老兵、加州參議員維克托·梅特卡夫(Victor H.Metcalf)為商務和勞工部長，並將其拉入內閣。4月份國會討論新的排華政策時，羅斯福也表示，不管中美之間的條約義務如何，都將繼續執行排華政策。(9)正如國務卿約翰·海伊所說，羅斯福擔心如果他不在排華問題上表明立場，他會失去勞工組織和西海岸各州的選票。[(10)]羅斯福堅定的反華態度在1904大選中贏得了反華勢力的支持，並於11年6月再次當選總統。
但從65438年到0904年制約羅斯福排華政策的因素開始顯現，使得羅斯福在贏得大選後不得不對其排華政策進行適當的調整。首先，在民眾和輿論的壓力下，清政府在年初通知美國，不再續簽中美《華工條約》1904 65438+2月7日，建議中美重新談判，簽訂新的移民條約。中國堅決廢約的態度讓羅斯福措手不及，因為羅斯福的密友巴尼特曾經信心滿滿地說，中國有領土被其他國家奪取的危險。相比之下，排華是小菜壹碟，中國會很樂意接受，因為中國指望美國幫助它保護領土完整。((11))現在中國不僅要廢約，還積極提出新約草案，要求與美國簽訂寬松的移民條約，並提出如果不滿足，將對美國來華人員進行相應限制，這深深觸動了羅斯福。更有甚者，在5438+065438+10月，中國通知美方取消粵中鐵路對美華合興公司的特許權，這顯然被羅斯福視為中國對美國排華政策的某種報復。中國采取的這些措施是羅斯福改變戰略的外部驅動因素。其次，美國“門戶開放”利益集團給羅斯福施加了更大的壓力。中國的商業、學術和知識界從1904年秋就開始策劃抵制美國貨，這讓美國的“門戶開放”勢力深感不安。他們都要求羅斯福改變現行的排華政策。7月，上海美中公司的弗雷德裏克·W·薩特勒提醒羅斯福，“在中國的知識界和商界”有壹種強烈的反美情緒。如果美國不改變其排除中國的政策，中國人民可能會通過排除美國在中國的貿易進行報復。[(12)]這個時候別說抵制美國貨，就算聲稱抵制也會對美國在中國造成災難性的影響。類似的觀點和意見不斷刺激著羅斯福。即使是熟悉遠東問題的外交官，如柔克義和亨廷頓·威爾遜，也主張從維護美國在華利益的角度出發，放寬排華法的限制，允許非工作華人進入美國。這些壓力構成了羅斯福調整排華政策的內在因素。
但內外壓力未能促使羅斯福在1904采取行動。首先，由於反華勢力仍然遠遠強於“門戶開放”勢力，他們給美國政府施加了更大的壓力。第二，由於羅斯福依靠反華勢力的選票贏得選舉，他自然不敢不滿足他們的反華要求。第三，因為中國提出的抵制美國貨還沒有對美國政府造成真正的壓力。羅斯福在5438年6月+065438+10月勝選後，在排華政策上無法大轉彎。65438年2月2日，羅斯福召集內閣會議，討論中美條約到期後中國人來美問題。最後，他決定現行的排華法將繼續有效，直到締結新的盟約。〔(13)〕
近年來，雖然羅斯福的排華政策非常嚴厲，但他對排華的態度有所改變。雖然羅斯福的種族主義言論充滿了理想主義，但他上臺後的外交政策卻極其現實。他多次提到，我們應該善待來美國的中國商人和學生。[(14)]壹方面與“開門”勢力的壓力有關，另壹方面羅斯福想拉攏中國商人和知識分子的感情，更好地保護美國在中國的利益。他的態度明顯不同於他以前的觀點，即中國人作為壹個種族應該被完全排除在外。
三
到了1905年春，由於形勢的進壹步發展，羅斯福的排華政策不得不改變。鑒於美國仍然嚴重排斥中國，拒絕簽署新約，5月20日，上海各界代表舉行會議，壹致同意舉行為期兩個月的。如果美國仍然拒絕簽署新約，將在全國各大城市和商業港口發起抵制美國貨的運動。面對事態的嚴重性和緊迫性，各種涉華利益集團紛紛呼籲羅斯福采取措施放松排華政策，緩解中國民眾的不滿情緒，確保美國在華利益的安全。16年5月，美國-亞洲協會主席約翰·福德致信羅斯福，稱如果美國仍不與中國簽訂條約，給予中國商人、學生和遊客“公平待遇”，中國將在8月抵制美國貨。富爾德警告總統說，中國抵制美國商品將對美國商業產生嚴重後果，尤其是對新英格蘭各州的棉花產業。[(15)]他要求總統修改排華法，重新與中國簽訂移民條約。6月12日，富爾德親自率領美亞協會代表團拜訪羅斯福。他們告訴總統，中國的情況已經嚴重威脅到美國在中國的利益，排華法的繼續存在將徹底失去“美國的工商業利益”，美國在中國精神和教育領域的影響將被完全排除。他們要求總統改變立場。陸軍部長威廉·塔夫脫也希望羅斯福采取措施。6月15日，他在邁阿密發表演講，認為排華政策“不僅在原則上是錯誤的，在行為上是不公平的，在政策上也是最不恰當和不明智的。”[(17)]主張放寬對中國人的限制，贏得中國人的友誼，贏得“四億中國人的貿易”。[(18)]此外，大量的商業團體、傳教士和教育工作者寫信給羅斯福，要求他采取措施。
中國壹觸即發的抵制美國貨迫使羅斯福重新審視他的排華政策。雖然排華法只禁止華工，但事實上，華商、留學生、遊客甚至官員在進入美國時，往往會受到各種刁難、侮辱和虐待。排華法執行起來非常苛刻，為在美華人深惡痛絕。為了緩解中國人民的憤怒，羅斯福在5月和6月采取了壹系列措施。5月16日，羅斯福向移民官員發布命令，“不要侮辱中國紳士”，對獲準入境的中國人表現出“禮貌和關心”，這是出於“國家利益”和“文明”的需要。然而，中國工人必須被禁止進入該國。[(19)]6月14日，羅斯福向移民局發布命令，稱任何在華人入境問題上行為不端的官員將被撤職或“受到其他方式的懲罰”。羅斯福還特別提到了曾驅逐中國商人的舊金山移民官員諾斯(H.H.North)。羅斯福認為諾斯“應該受到強烈譴責”。(20)在國會通過新排華法案之前，必須根據總統命令放寬對非工作華人的限制。16年6月，羅斯福指示馬特科夫幫助起草壹份通令，制止海關和移民機構的腐敗行為，“防止我們的許多官員對中國士紳、商人、遊客和學者無禮”。[(21)]6月20日和23日，羅斯福召集兩次內閣會議，最終決定必須放寬排華法的實施，建議國會重開時修改排華法。6月24日，羅斯福再次發布命令，絕對禁止華工進入美國，但他必須對商人、教師、學生、遊客和政府官員表現出“最慷慨、最熱情的禮貌”，盡量避免這些人入境時惹上麻煩。"任何對中國人民不禮貌的政府官員將被立即解雇."為了減少中國人入境時遇到的困難，羅斯福還把入境簽證手續交給了美國駐華使領館的簽發官員。中國人壹旦持美國使領館簽發的簽證到達美國，就全部被允許入境。如果發現簽證與身份不符，以後盡量避免遣返。美國的簽證官會因為這樣的錯誤受到懲罰。〔(22)〕
在中國抵制美國貨的壓力下，羅斯福在5月和6月發布了壹系列行政命令，試圖改善中國人進入美國的狀況，緩解中國人的反美情緒。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排斥中國的立場發生了根本改變。事實上，他在各種場合反復強調要嚴厲排斥華工。因為在他看來，華工是無知、落後、不文明、沒文化的，他們無權“與華工爭食”。“廉價勞動力意味著廉價公民身份”，他們不配進入美國。【(23)】他采取的上述措施，不過是想減輕所謂“豁免級”華人來美時所遭遇的限制和侮辱，想博取中國士紳、商人和知識分子的好感。雖然有報紙評論羅斯福的命令是“自排華法通過以來解決中國問題的最重要的行政措施”，[(24)]但還是來得太晚了。1905春夏之交，中國的民族主義得到了充分的鼓舞。中國人不滿意羅斯福的壹點點進步，已經“幡然醒悟”。只有公平、無歧視地對待在美華人，才能結束中國人的不滿。這就好比康有為在美國的評論，“我們允許壹切美女來中國。為什麽我們不堅持美國允許所有身體健全的中國人進入美國？”〔(25)〕
羅斯福“善待”在美華人，同時也試圖平息在美華人的反美情緒。羅斯福知道美國華人最痛恨排華法，正是他們發起了抵制美國貨的行動，並積極推動。羅斯福特別想改變中國維新會的反美傾向，因為這個團體在美國華人中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最大。6月底，羅斯福多次約見康有為，承諾“通過修改排華法，為中國人民盡我所能”。但維新會不支持羅斯福，因為它反對美國把中國人作為壹個民族來排斥。康有為說全中國都以排華政策為恥，抵制美國貨就是“阻止美國排華”[26]]。羅斯福試圖影響美國華人社區的努力失敗了。
羅斯福的改進措施未能阻止抵制美國貨的全面爆發。他很清楚抵制的原因。他自己也承認，美國對華人的苛刻待遇直接導致了這場運動。8月2日，他在壹封信中寫道，“我們極其惡劣地對待我們國家的中國人，暴徒的暴行導致中國人的死亡幾乎與義和團運動期間發生在中國人身邊的事情壹樣”，而抵制本身就是“我們自己的惡行和愚蠢”造成的”[27]。羅斯福在65438年2月5日對國會的年度講話中提到，中國的抵制是由美國的排華法引起的。[(28)]羅斯福雖然意識到貨物到達的原因是美國的責任，但他不能容忍貨物到達對美國在華利益的損害。抵運後，羅斯福對清政府施加了更大的外交壓力來鎮壓該運動。
羅斯福在向中國施壓的同時，也檢討了排華政策。10年10月初，羅斯福召集多次內閣會議討論排華問題，最終決定基於羅斯福發布的行政命令繼續實施排華政策。但羅斯福傾向於將排除範圍限制在華工身上，除華工外的所有中國人都有資格進入美國。可以看出，相對於1905之前羅斯福的排華態度和政策，他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為了讓非工作華人進入美國，必須調整現行排華法。因此，羅斯福多次呼籲國會修改排華法。65438年10月20日，羅斯福在亞特蘭大發表演講，認為中國抵制美國貨的主要原因是排華法的不公平。“如果我們不公平地對待中國，我們就不能指望中國公平地對待我”。羅斯福主張給予除勞工以外的所有中國人進入美國的資格，並呼籲國會在“利己和正義”的基礎上采取行動。羅斯福自己也承認:“禮遇”中國人，改善中國人進入美國的處境，無非是減少抵制美國貨的理由，從而減少美國利益在中國遭受的損失。允許外國競爭者將我們從巨大的中國市場上趕走，這實在是目光短淺。65438年2月5日，羅斯福在對國會的年度講話中，再次充分談及他對排華和貨到付款的看法。他說，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允許中國工人進入美國，但在排斥中國工人的做法中，“中國對中國人民的行為嚴重不公平”。他建議國會修改排華法，與中國締結新的移民條約，以“允許所有不是苦力的中國人進入美國”，“顯示公平和禮貌”。這些階層包括學生、商人、教師、遊客、醫生、制造商、銀行家等。，並享受與其他國家移民同等的待遇。羅斯福提醒立法者，“我們期望，確切地說，堅持中國人民給我們公正。但如果我們的行為不公平，我們就不能指望正義。”〔(30)〕
羅斯福特別希望加州議員支持他的新排華政策。為此，他還呼籲加州商人向這些國會議員施壓。他在給舊金山商品交易所秘書弗裏德蘭德(T.C.Friedlander)要求總統采取強硬措施阻止到貨運動的回信中指出，“貨物到貨的壹個主要原因是美國政府和人民在處理這裏的中國問題上的短視”；法案和實踐有差距，必須糾正；像妳們這種幫助結束到貨的團體，最有效的工作就是積極推動移民局的改革和法案的必要修正。羅斯福認為自己已經盡了壹切努力阻止貨到運動，但只有在國會修改排華法，“制止不屬於苦力的中國人來到美國所遭受的不公正和侮辱”時，才能有進壹步的行動。羅斯福呼籲西方商人向他們的國會議員施壓，要求他們同意修改現行的排華法。〔(31)〕
羅斯福雖然傾向於實行更寬松的排華政策，但他擔心中國人會認為美國已經屈服於中國的抵制運動，更擔心中國人以後會經常以抵制作為威脅來達到目的。所以在抵制之後，羅斯福政府加大了對清政府的壓力。1905年底到明年年初，羅斯福還計劃對中國采取軍事行動[(32)]。在美國的軍事威脅下，清政府采取了壹系列措施鎮壓1906年3月到來的運動。這場運動最終被鎮壓了。大約在這個時候，美國國會再次就排華政策展開激烈辯論。最終通過的法案仍然肯定了舊的排華政策。羅斯福尋求國會改善排華法的努力毫無結果。
為了應對中國人民的抵制，羅斯福不得不提高獲準入境的中國人的待遇，並積極呼籲國會修改排華法，以軟化中國人民的反美情緒。但他的大國意識形態使他無法接受中國人通過抵制美國貨來報復美國的排華政策，也無法容忍這場運動對美國在華利益和國際聲望的損害。所以為了鎮壓排華運動，他對中國人軟硬兼施，恩威並重。在他強烈威脅要迫使清政府鎮壓抵制運動後，未能使國會通過稍有改進的排華法。事實上，在1906之後，羅斯福的排華政策並沒有明顯改變，移民局依然在執行嚴格的排華政策。
縱觀羅斯福排華態度和政策的演變，可以看出他的行為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他本人壹直從種族主義的角度看待移民問題，認為有必要排除華人，以保證美國種族的“純潔性”。但他當上總統後，行為受到現實政治的影響，反映了利益集團的需要。反華利益集團要求嚴格的反華政策，而“門戶開放”利益集團要求減少對中國移民的限制。羅斯福的行為實際上是兩派鬥爭和妥協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