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妳推薦幾篇自己的文章,希望合妳心意。
文\霧濕樓臺
櫻桃之味
春有百花秋有月,春天的花事是四季中最為壯觀的,不管是不起眼的野花,還是富麗堂皇的牡丹,都有其個性之美。這裏要講的是櫻桃。櫻桃的花是白色的,而且不張揚,開在綠葉間,花謝的時候,綠葉依然存在,為花的孩子——果實,遮風擋雨,繼續奉獻不可或缺的能量。
這是不是有點像我們的父母,假若壹個不辭而別,匆匆踏上人生的另壹征程,難麽剩下的就是綠葉,為我們遮風擋雨,奉獻壹份力量。我記起了壹篇散文,叫做《不當差的天使走了》,說是離異家庭裏的單親父親為孩子任勞任怨,孩子大了,問起母親的去向,他也只是說:不當差的天使走了。那大概是關於離婚的,最為美妙的答案。
春天壹過,櫻桃便成熟了,那時正是柳絮飄飛的季節,正是我們孩子剛剛換上短衣短褲的季節,也正是吃櫻桃的季節。
櫻桃熟了,紅艷艷的櫻桃點綴在葉間,壹簇壹簇的,好不惹人喜愛。我所在的城市是泰安,我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不是也像我們這兒,春天時便能吃到櫻桃,,紅艷艷的櫻桃為困乏的春季帶來了壹絲絲的爽意,有的櫻桃還未完全成熟,看著只是半紅,嘗著也只是甜中有澀,就像我們彌足珍貴的青春歲月,和青春歲月裏彌足珍貴的青澀愛情。未熟的愛情總是甜中帶澀的,就像這未熟的櫻桃。熟透的櫻桃就很好吃了,壹粒便是滿口的清香,滿口的甘甜,滿口的清爽。熟透的櫻桃也可以點綴在各種不同風味的糕點上,尤其是甜點,櫻桃的點綴使這些美味的糕點愈加楚楚動人,惹人喜愛。這是不是像極了我們美妙的生活呢?櫻桃就是那美妙生活裏的壹個小小的點綴,有了它的存在,生活才愈加動人。這櫻桃,便是成熟的愛情,是地久天長的友情,是相濡以沫的患難情,是同甘***苦的夫妻情。
櫻桃之美,在於它能點綴,它屈居於點綴的位置,扮演著並不重要的角色,然而等到這個位置占據了妳的心思,等到這個角色深入了妳的心靈,妳就再也不會小看它們了,它們也就變的不可缺少了。
這是櫻桃的聰明。
櫻桃的聰明還不僅在於此,我記得兒時,櫻桃熟時,常常會迎來不速之客,多是喜鵲,它們是抱著啄光全部櫻桃的信念來的。
我記得壹篇文章說過,壹個地方的果農在柿子熟時摘光了所有的柿子,使得失去了食物過冬的喜鵲全部凍死了,於是第二年蟲災泛濫,柿子沒了收成。得到教訓的果農知道了喜鵲的重要,以後收柿子時會刻意留下壹些,給喜鵲過冬用。冬天裏落光了葉子的柿子樹上掛著若幹個熟透的柿子,也是壹道奇異的風景。
我奶奶在收櫻桃時,也會留下壹些,給喜鵲等鳥類享用,我不知她為什麽這麽做,因為我們這兒的喜鵲冬天也有地方覓食,不至於餓死,奶奶對我的疑問有個很好很簡單的答復:“給鳥兒們嘗嘗。”是的,給鳥兒們嘗嘗,讓它們也嘗嘗這櫻桃之味,這是壹個不圖回報的善舉,正如佛祖所說:“不圖回報的行善才是真善嘞!”似乎是濟公的名言。那個瘋瘋癲癲的和尚,總能說出人們心底的秘密,總能讓人最善的壹面暴露出來,這是佛的聰明,是櫻桃的聰明。
壹棵楓樹
不管是寂寂春花開滿了廳堂,還是皚皚的白雪落滿了大靴,我總能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想起那株綠色的楓樹,在夏天的光和熱裏,在夏天的雨和風裏,它盡情的舒展著枝葉,吸取著甘霖,盡情的生長,散發出勃勃生機。有時會有小鳥在上面鳴唱,有時會有清風吹過它的面龐,有時會有雨露點灑在它的身上……
有時,還有我們這些調皮的孩子,爬上了他的肩膀。
那是壹棵種植在校園裏的楓樹,在夏天,它綠意盎然。沒有人知道它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它想幹什麽,它只是佇立在風裏,遙望我們在樹下唱歌。
校園的天空總是寧靜的,湛藍如洗,瓦藍瓦藍的天空就如壹塊碩大的玻璃,當天空有壹只鳥兒飛過,或是有壹片白雲飄過,那棵楓樹啊,該是怎樣的歡欣啊!
它昂著頭,任身上的枝葉在風中唱著壹曲不倦的歡歌,它昂著頭,看著頭上來來往往的雲朵,和飛來飛去的鳥群——鳥兒是人間的天使,是樹的夥伴,在樹最為寂寞的時候,鳥兒會落在樹的身上,對它耳語,告訴它發生在天邊的故事,和雲朵與太陽的秘密。
校內往往是書聲瑯瑯,孩子們的讀書聲經久不息地回蕩在校內,我想那棵樹聽多了我們的讀書聲,也應該胸有點墨了。如果這棵樹有靈魂的話,它該會用它學過的詞匯,來組成壹首現代的小詩。
要來的終究會來,比如那壹場對楓樹來說無疑是生死玄關的事件,我家要拉壹條用細鐵絲裹著的電線,並且恰好經過那棵楓樹,鐵絲裹著的電線就這樣緊緊地勒進了它的身體,可是它還活著。那根電線,被機車拉得筆直,經過那棵樹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勒進了它的身體,然後在機車的拖動下,劃破了它的表皮,它的血肉,勒進了它的身體。
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我就壹直在為它擔心,我擔心它會斷掉,並結束壹生的輝煌,可是,妳知道,它沒死。下了課,我就趕忙跑去看它,我看到那粗粗的電線深深地勒進了它的身體,我似乎聽見了它疼痛的呻吟。
那個勒口,就在它的樹冠的下面,緊挨著樹冠,那條鐵線,已經勒進了它的身體,如果它有血液,應該會淌出濃稠的鮮血!
我為它心疼,只是,我沒說,事隔多年,我再次翻開記憶的相冊,它那綠意盎然的形象依舊歷歷在目,如在昨日,我看著相冊中壹個個模糊的身影,只有它,是那麽清晰。
中學畢業後,我終於來到了大城市,看到了與山村不同的景色,我呼吸著充滿銅臭味的空氣,在車水馬龍卻又似乎空無壹人的街道上行走,這壹切的不和諧,都會使我想起那棵楓樹,那棵被電線勒進了身體的楓樹。
我想它,可是我的楓樹啊,妳在遙遠的彼方,會不會想我呢?我惦記著妳,就像惦記著家鄉的母親,可是我的楓樹啊,妳可曾在艷陽高照的日子,把我輕輕地想起呢?
我疑心有壹種叫做責任的東西在呼喚我,呼喚我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因為我的根在那兒。那兒有我的楓樹,我的鄉親父老。
可是,我能回去嗎?我只能在城裏,為了生存,為了微薄的俸祿,玩命的幹活。我忙的像壹個陀螺,我也只能像壹個陀螺,否則我就沒有立身之地。
那是壹棵無花的樹,它在風裏看著我,看著我,看我如何逆流而上,尋找人生的意義。
我在成家之後,回到了那個小山村,我看到了久違的熟悉的面龐,可是我最著急看到的是那個楓樹,那棵被電線勒進身體的楓樹,我在山村的小山坡上將它展望,我看到了壹顆頂著壹片綠蔭的樹,它活得那麽瀟灑,那麽自在。
那是壹棵山裏的樹,那是壹棵在我的心裏紮了根的樹,它在呼喚我,呼喚我,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我的楓樹…… 、
壹剪月光
文\霧濕樓臺
或許,記憶裏的許多事都會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漸漸老去,就像老卻在風中的壹剪寒梅。它們開在寒風裏,卻不曾像我們懦弱的人類壹樣瑟瑟發抖過,它們只是在風中昂起頭,笑對風雪。每每看到風中的壹剪寒梅,我就會想起我並不燦爛的童年,我記得童年的色調是灰色的,可是爸爸媽媽教我要昂起頭,笑對人生,於是那些不曾燦爛過的童年記憶,都被染上了濃濃的華麗的色調。
我最難以忘懷的,是關於窗子的那壹剪月光。
我不知道最終還有什麽能留在記憶裏,並且在記憶深處熠熠生輝,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關於爸爸媽媽的記憶,是永遠不會老去的。
風老鶯雛,雨肥梅子,清風吹蕩著我灰色的童年,所有的記憶都被打了包的封存的歲月的最深處,我只記得媽媽的笑臉,那樣和善。我記得媽媽帶我們下地做農活,那時媽媽是穿著壹身粗布衣服,她最為奢侈的壹件衣物,就是呢絨料子的上衣,紫色,黑花,我依偎在媽媽身邊時,就能感受到媽媽的體溫。
我還記得幼小的弟弟蹣跚學步的情急,爸爸教他走路,他每走壹步,爸爸都喜笑顏開,我不知道做爸爸是怎樣的心情,我想我學步時,爸爸也是如此微笑吧。
弟弟的每壹步,都似乎踩在爸爸的心上。當弟弟終於學會了走路,我不知爸爸媽媽是怎樣的開心呢。
在農村,黃梅時節的雨能淋濕壹個夏季。黃梅時節,細雨紛紛,在無邊的黑夜裏,我註視著媽媽的眼睛。媽媽的眼睛總是如星空壹般明亮,如月光壹般皎潔。
黃梅時節的雨,夾雜著涼爽的風,襲進了我們的小屋,我在門口,註視著門外無邊的黑暗,我想我當時的眼神裏應該有孩童應有的寂然,那是不識愁滋味的壹雙眼睛,那是未諳世事,不識人世間的艱辛的壹雙眼睛。與母親的眼神截然不同的是,我的眼睛裏總有壹股莫名的憂傷。我總以為我來世間是來還債來了,我前生欠母親的債,今生用壹世的情來回報;我前生欠父親的債,用壹世的孝行來回報。可是上蒼,我怎能回報呢?我分明又欠下他們的債了!
那似乎又是來生的債,需用來生的壹世情來回報。
我的眼睛裏,總有壹種淡淡的憂傷,而母親,總是勝券在握。在我在門口仿徨時,她只是對我說,安,關緊門!僅此而已。然而僅是這壹句話,卻讓我壹生都無以為報了!母親呵,若有壹日,我真的長大成人——我不知我何時才能長大,何時才能在母親的眼睛海之外遊走,我若真的長大了,我想我要怎樣回饋母親?我希望那時,我的眼睛裏,也能含著母親的笑意,有母親微笑的影子。
父親的笑,總是玩世不恭的,我以為,父親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計較壹些瑣事,在農村,當第壹臺相機出現的時候,幾乎每壹家都照了相。照片裏,爸爸的笑容依舊是飄渺如煙,時隔數年,我依舊能感覺到爸爸在鏡頭前難以抑制的歡愉,我看到爸爸的腋下,左邊是我,右邊是哥哥弟弟,他們都在微笑。
那天,黃梅雨下得格外的大,媽媽關窗的那壹刻,我看到了媽媽倔強的眼神。第二天,雨住風收,小鳥鳴唱,有壹只黃色的鳥兒,大概是黃鸝吧,飛過了我們院子的上空,我知道,它應該是看到了媽媽的眼睛,那是壹雙不被世人所理解的眼睛,那是壹雙看著孩子時才流露出最動人的溫暖的眼睛。
我壹世都不會忘記的。
當天,月兒格外的圓,我關了門之後,就上床睡覺了,我睜著眼睛,看著燈光裏的媽媽,心裏的溫暖無以復加,我不知什麽是最美的溫暖,我只知道母親的愛是壹世都難以償還的。為此,我常常在心底深深地懺悔,為母親的愛深深地懺悔。
然後我看見,黃梅雨之後的月亮,在媽媽的眼睛裏,壹閃而過,就像被剪斷的壹抹影子。在窗戶的玻璃上,它也壹閃而過,就如被剪斷的壹抹寒光。
黃梅雨
黃梅時節的雨,淋濕了我的夏天。我依偎在門邊,等待媽媽做完農活回家。
到了晚上,壹燈如豆,我看著媽媽的昏黃的燈光裏認真地縫補著的樣子,感到莫名的安全。我記起了壹個清潔工說過的話,那時有人問他,溫飽之後最想得到什麽,他回答說:“安全。”是的,安全,雛雞在母雞的翼下,會得到安全感,壹切的小生命在母親的卵翼之下,都會得到安全感。只是等我們漸漸長大,得到了壹些東西,比如青春、美麗,然而也會失去壹些東西,比如安全感——那只有在母親的懷抱裏才能得到的感覺。
黃梅時節的雨,淅淅瀝瀝地,綿綿不絕地,下著,下著,臨睡前,媽媽對我說:“安,關緊門。”於是我起床,到門邊,我看了壹樣門外,無邊的黑,黑夜似乎是壹個大蒸籠,把壹切都包圍了進去。我聽不到鳥鳴,聽不到雛雞的呢喃,只有雨聲,沙沙。
我伸手,便有雨點兒落到我的手裏,我收回手,接著微弱的燭光,看到手心壹點靜謐的濕潤。那年,我大約七歲。
七歲的雨,黃梅雨,淅淅瀝瀝,淅淅瀝瀝,不停地下著,下著。我看著門外無邊的黑暗,感到生命裏頭壹次湧進了壹絲絲的無助。
“安,關緊門。”是媽媽的聲音,我聽到了,我又壹次探出手,接了壹些雨點,就收回手,也不再看,關上了門。
關上了門,壹切就都被關在了門外,無邊的黑暗,七歲時的黃梅雨,還有那壹絲絲的無助,壹切的壹切,都被關在了門外。在屋裏,是壹顆昏黃的燭光,火焰在微弱地跳動,跳動。我看見媽媽的臉,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地安詳。是的,那是我七歲時的黃梅雨,七歲時的黃梅雨,淋濕了我年少的心。
雨中,壹切都那麽靜謐,我們的小屋,在雨裏應該是壹道別樣的風景,紙窗透著燈光,門的縫隙漏出幾絲燭火,在靜謐的夜裏,顯得那樣安詳。
我依偎在媽媽身邊,她不知道我剛才有怎樣的仿徨,就像獨自壹人彳亍在悠長的雨巷,沒有人作陪,我看著媽媽慈祥的面龐,年少不知愁為何物的我,在燭光裏漸漸睡去,夢裏,那點燭火壹直在靜謐的雨夜裏,茫然地跳啊,跳啊,那是壹曲生命的禮贊。
那夜的燭光
今夜,明月東升,照亮了大地,給大地帶來了光明。彼時,無月,只有紅色的燭光,照亮了我幼年的心。
那時,我還不知世上有壹個詞叫做“燭影搖紅”,我只知道,那天紅色的燭光,映紅了媽媽的臉,映紅了我年少的心。
我怎能統計出世上有過多少贊美母親的詩篇,我只知道母親在我幼小的心靈裏,是世上最美的女人。那夜的燭光,在停電的晚上,不停地跳動,抖動的火苗,述說著壹個平凡的故事。我知道每壹個平凡的故事背後,必定蘊藏著不平凡的人生,正如平靜的水面,下面往往是洶湧的暗流。靜水流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看著媽媽的眼睛,像夏夜的繁星,熠熠閃光。最亮的那顆星,應該就是媽媽的眼睛吧。
那夜,紅色的燭光,在我單調的生活中,烙下了壹個不滅的痕跡。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會在妳心上留下痕跡,“水流猶有跡,風過了無痕。”此言得之。人們常說讓往事隨風,不是沒有道理的,人的心畢竟是脆弱的,是不堪重負的,我記得古文裏記有壹種叫做蝜蝂的小蟲,它背著壹生壹路上遇到的所有東西,並往高處爬,只是東太多,所以爬得太慢,最後竟然摔死了。
可是飛蛾就不同。有人希望透過水蛾的翅膀發現生活的奧秘,我卻不能發現。我只是看著那夜在燭光。那夜的燭光,透過壹層薄薄的紅紙盈滿了壹個小屋,那個小屋,是我和媽媽的住所,另外還有我的兩個兄弟,他們都已沈沈睡去,並在做著好夢。我仿佛看到他們在夢中的微笑。
有壹只飛蛾,從窗外飛了進來,徑自飛向那盞紅色的燭光,若不是有紙罩擋著,它怕是就會壹命嗚呼了。我為它幸嘆。
媽媽驅趕著那只飛蛾,讓它飛出窗外,然後繼續做自己未完的工作。
今夜的月光,照亮了今夜的黑暗,我知道,媽媽在天上看著我。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每壹個子女永久的悔恨。母親的笑容,如同今夜的月光,照亮了我灰蒙蒙的心。
十年後的今天,我隔著十年的光陰,如同隔著幾層磨砂的玻璃,來看那夜在燭光。那夜的燭光,也隔著十年的光陰,如隔著幾層玻璃,暖暖地照到我的心裏來。我的臉,又壹次被燭光映紅了,那是十年前的燭光,它在歲月的深處,搖曳著,搖曳著,不停地散發著迷人的光輝。
妳是壹個寂寞的花架 文 / 霧濕樓臺
妳是壹個寂寞的花架,我知道,那是妳多年的習慣,在每壹個早春時節,搭壹個漂亮的花架,然後在花架的腳下,種下孩子們愛吃的黃瓜或是豆角,然後任春風吹拂,吹拂著這寂寞的花架。寂寞的花架,因了妳的到來而不再寂寞。
而今,您已是滿頭銀發,然而您還是固守著那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在早春時節,搭壹個寂寞的花架。
春風似乎能吹老燕子的雛兒,讓它們在藍天裏盡情的翺翔。春風吹著它們的羽毛,於是羽毛漸漸豐滿,它們開始搏擊長空。可是,這樣的事實,是不是對老燕有些殘酷呢?新燕長大,開始搏擊長空,在空空的巢裏,只余下兩只老燕,扼腕嘆息。可是,我想它們並不後悔,因為孩子們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天空,它們應該飛走,應該找尋屬於自己的未來。您也是如此,即便是對著空空的家,也壹樣有著欣慰,因為孩子們都長大了,成家了,這是對母親最好的回報。
對孩子們而言,您也是壹縷不絕的春風,在您的撫養下,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並且走上了工作崗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在各自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業績。
可是,到頭來,您卻成了壹個寂寞的老人,在早春時節,新春剛過,孩子們就走了,您又陷入了深深的寂寞。陪伴在您身邊的,只有壹個寂寞的花架。
奶奶,如今我來看您了,看妳滿頭的銀發在風中翻飛,您到村口迎接我,讓我受寵若驚。我那時不知道您的苦衷,我只知道您的孩子都還孝順,能給您壹筆豐厚的生活費,可是我忽略了壹個重要的事實,那就是您是壹個寂寞的老人,需要兒女繞膝,需要子孫滿堂。您希望孩子們守在您的周圍——“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這才是您想要的生活。
可是,誰能給您?
只有壹個寂寞的花架,在春風裏靜靜地開花,在夏雨裏舒展著枝葉,在秋光中結出豐碩的果實——然而卻沒有人陪您采摘。
奶奶,我來了,我來了,我會多住壹些時日,讓您不再寂寞。可是我走之後呢?誰來陪您?
我看著那個在早春的晨風裏舒展枝葉的花架,靜靜地笑了,然而偏偏有兩行淚水,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下來,靜靜地,靜靜地,我知道,那兩行淚水,是為您流的。
小巷逼仄 文 / 霧濕樓臺
就是會有那麽壹些事,在妳最漫不經心的時候,突然就闖進了妳的心,讓妳措手不及。
那是我回憶中的小巷。那是壹條雨巷,那是壹條逼仄的雨巷。
那裏並沒有壹個穿著素衣的、丁香般的姑娘,那裏只有我的家鄉父老。
我在夢裏,常常會回到那個小巷,那裏,記載了我童年的夢想。那是夢開始的地方。我依稀記得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我從睡夢中悠悠醒來,打了壹聲哈欠,然後恍恍惚惚的,嗅到了壹陣花香。
我不知道那別在門上的野花,是誰在野外采摘的,又是誰悄悄別在了我的門上。他(她)不止送給我壹束鮮花,還送給了我睡夢中的甘甜,和醒來後的清香,以及壹個絕好的心情。
我想在我醒來之前,他或她已經走出了那條小巷,我住的那條小巷。那條小巷是那麽短,那麽短,短得就像壹段早晨時的思念。
早晨的陽光是那麽調皮,它歡快地逗弄著我的雙眼,讓我忍俊不禁。我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我的耳邊輕輕傾訴,那是早晨陽光的聲音。我又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吻我的雙頰,我知道那是陽光。
是什麽在我的臉上悄悄滑落,是我的眼淚。
我是被早晨的光感動了嗎?不是,感動我的是那束鮮花,和那個獻花的人。
我終於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壹些人牽掛著我,牽掛著我孤單的靈魂。所以他送了壹束鮮花給我,同時送上了他的心意。
那不只是壹束鮮花,那是壹顆跳動的心。
我記得我常常在那條小巷走過,我知道那裏有我的父老鄉親。他們是我童年時的懷念,是我長大後的眷戀。今天,我又壹次走在了那條小巷,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我是在夢裏回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地方。
我依稀看見了我的伯伯,和我的嬸子,我的叔叔,我的哥哥,他們或站或坐,都定格在那條短短的小巷。
我就這樣走了過去,他們有的正在吃飯,並不因為我的到來而改變什麽。依舊是吃飯,只是擡起眼睛看了我壹眼,我走了過去,靜靜地,靜靜地。
時間在那壹刻靜止了。
我又記起妳們了,我的父老鄉親,我在夢裏來看妳們了,我知道那當然只是壹個夢,因為遠在他鄉的我,只有在夢裏才能如此親近地見到妳們,我的父老鄉親。
我不知道妳們會不會因此而怪罪我,因為我就那麽悄悄地走過,沒有同妳們打壹聲招呼,我想不會吧,因為妳們是我的父老鄉親。
為什麽我不到招呼,因為那只是壹個夢。
下雨了。
那是壹個下雨的早晨。那時我太小太小,只記得那是壹個下雨的早晨,我走在那條短短的雨巷,我不會看見任何壹個姑娘,手中的糖果還沒有吃完,卻已越來越少,我知道,這就像我在這條小巷的歲月,盡管甜甜蜜蜜,卻已越來越短了。
雨裏有炊煙,每壹家煙囪的都冒著青煙,隨風而斜。
蛇戀
我知道蛇——那個弱小的生命是不稀罕我戀它的,我也說不清我到底是戀上了它哪兒,我知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可是我到底愛上了它哪兒呢?
今天下了很大的壹場雨,似乎很久沒下過這樣的雨了。童年的記憶裏,雨總是和蛇聯系在壹起的,每次下過雨,便會有蛇出現,出現在路上,出現在水塘旁,出現在大樹下,每壹場雨都會引來無數的驚奇,而那些驚奇都是蛇帶來的,那時我對蛇並不如現在壹般熱愛,也沒有厭惡,我只是喜歡下雨的感覺,壹場雨便把大人們都堵在了家裏,出不了門,只好望雨興嘆。我喜歡山雨欲來的感覺,喜歡那種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又分外安全的感覺,更喜歡雨後的偶遇,和蛇的偶遇。
在下雨的時候,我們會纏著大人講故事,有個故事是至今都沒有忘記的,說是壹個小孩殺死了壹條蛇,那條蛇恰好是龍王三太子,於是龍王來尋仇,他化身為壹個老漢,來小孩家問路,小孩的家裏人事先已經知道,就把孩子藏在了壹個缸裏,並蓋上了蓋子,壓上石頭,龍王化身的老漢來,圍著缸轉了三圈就走了,他走之後,小孩的家裏人就掀開缸的蓋子,結果,裏面只有壹副鮮血淋漓的骨架——小孩被吃掉了。
大人講這個故事就是為了教育我們不要輕易殺生,會遭報應的,蛇,更是萬萬殺不得的。
可是有壹次有壹條蛇爬進了我家的燕子窩,奶奶就把那條蛇碎屍萬段了,而且那幾天是壹年中最忌諱殺蛇的日子。
雨後,走在路上,常常會有壹條蛇驚慌失措的爬過路面,閃電壹樣的速度,快的讓人難以置信,並鉆進路旁的草叢裏,消失不見。
有句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是有幾分道理的,誰的地盤誰做主,誰的地盤誰老大,蛇亦如此,我見過蛇吃東西的情景,它捕青蛙的時候青蛙壹動不動,似乎是嚇傻了。
世上有雙頭蛇,有連體蛇,這都不足為奇,蛇的存在本來就是壹個奇跡,沒有那壹種生物活得如此艱難,如此小心翼翼,如此不見天日。它們活在黑暗裏,卻向往光明,這是生活應該具有的勇氣。
我記得冬天裏,水沒有結冰的時候,我見到了壹條蛇,拇指粗細,壹尺多長,它沿著未結冰的水壹路遊來,遊到我身邊的時候,就停下了,我詫異冬天裏也有蛇,我就給它紮了壹個紅繩子。後來春天即將來到的時候,我又壹次見到了它,它盤身在壹個樹洞裏,穩穩地睡著。
我懷念它的睡相,如此沒有防範,是我所見過的,蛇的最美的睡姿。我不知道它後來是不是很好的活著,是不是褪去了那壹層皮,並把繩子也褪掉,如果它褪掉了,那將是多麽美好的事啊!如果妳見到了壹張蛇蛻,不要驚訝它身上的紅繩,那是我帶著愛系上去的,願它保佑那條蛇生生世世平平安安。
長大後,就很少見到蛇了,卻在骨子裏對蛇有了壹種刻骨銘心的懷念,我懷念蛇的醜,懷念關於蛇的壹切。
到那時我才明白,原來愛是壹種不需要理由的東西,就像母親愛著我們,我們愛著子女。蛇,那個周身濕滑,不招人愛的小動物,卻深深地吸引我了。我愛它,大概是因為我骨子裏有蛇性,還因為,在我不算美麗的童年裏,它出現了太多次,它用它的蛇蛻,告訴我所有的可怕不過是壹張虛偽的紙,壹戳就破。
童年不算明媚的陽光照耀我成長,我看見幾張蛇蛻在陽光下的草叢裏,隨風輕輕擺動。我上前撚起壹個蛇蛻,透明的角質在陽光下似乎泛著銀輝,它曾披在壹條蛇的身上,給它帶來了壹絲安全,在蛇即將褪去這層皮的時候,是果斷而堅忍的。
這是蛇教給我的道理,做人乃至做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