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擢升。
話說梁山為救盧俊義兵困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派人到東京向嶽父蔡書記求救。事關女兒、女婿的性命前程,蔡書記當然高度重視,於是召集總參將領們集體開會討論對策。會上從總參謀長童貫以下,均壹籌莫展,苦無良策。畢竟這牽涉到蔡書記的至親,誰也不敢亂說話,要是所獻之策不靈,顯然是自找麻煩,官場上多壹事不如少壹事,這些老爺們都是明了的。
這時候,同童總長不睦的總參少將高參(衙門防禦使保義)醜郡馬宣瓚打破僵局,出面推薦關勝。“小將當初在鄉中,有個相識。此人乃是漢末三分義勇武安王嫡派子孫,姓關,名勝,生的規模與祖上雲長相似,使壹口青龍偃月刀,人稱為大刀關勝。現做蒲東巡檢,屈在下僚。此人幼讀兵書,深通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若以禮幣請他,拜為上將,可以掃清水寨,殄滅狂徒,保國安民。乞取鈞旨。”
關勝號稱是三國關公的後代。梁山那個時候距關雲長的三國時代已差不多1000年,能保留下多少乃祖的基因很值得懷疑。不過水滸上誇關勝同關公長得形似、使的也是青龍偃月刀。從三國到北宋,經過兩晉、五胡亂華、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國亂世,關勝祖上這個高貴的血統,到北宋宣和年間早已不值錢,也不能蔭蔽子孫了。所以關勝當時“屈在下僚”,身為蒲東巡檢司。這個蒲東巡檢司是個什麽樣的官呢?級別不高是肯定的,但到底有多低呢?爭議非常大。無齋主人以為也不會太過低,起碼是個正團級警備區上校司令的位置。為什麽這麽說呢?查宋史職官誌,巡檢司壹職可大可小,主管地方稅務、治安、交通。大的可轄壹州或數州,小的則僅轄壹縣。無齋主人也曾查閱宋史地理誌,發現蒲東既非州名也非縣名。但水滸上壹首誇關勝的西江月裏倒是有壹句“蒲東郡內產豪英,義勇大刀關勝”。既然蒲東稱郡(州),那麽關勝的巡檢司應該是州壹級的。所以據合理的猜測,對應關勝為壹個正團級蒲東警備區上校司令的職位,應該是不過分的。當時被圍的是蔡書記的女兒、女婿,整個軍事會議級別又非常高,由蔡京書記、軍委委員總參謀長童貫上將及總參壹大批高級將領列席,宣贊也不可能不知深淺提名壹個職位太過低微的人,否則梁山圍困大名府人馬在壹萬左右,推薦個連營級的軍官去率領大兵團作戰,就算他本事再大、誰能放心?總參的那些高級將領豈能無壹言反對?從另壹個角度來說,關勝的能耐在總參(樞密院)那些老爺們心中也是認可的。宣贊也是官場上混的人,而且又同童總長不睦,若關勝僅是個默默無聞的連營級的低級軍官,豈不是自己在找死。
總參的將領們了解關勝,但蔡書記卻不壹定放心。畢竟事關自己女兒身家性命,所以就把關勝叫來面試了壹把。親眼觀察壹下這位正團級的關上校是否真有本事。關勝儀表堂堂,八尺五、六的身高(宋尺1尺30厘米,這裏有些誇張,差不多2米以上的大高個吧),跟關羽壹樣丹鳳眼重棗臉。蔡書記壹眼就喜歡上了這位32歲的年輕上校。於是蔡書記親切地提出考題,“梁山泊草寇圍困北京城郭,請問良將,願施妙策,以解其圍。”關勝顯然是早有準備、事先已考慮過這個問題,就獻上圍魏救趙之計:“久聞草寇占住水窪,驚群動眾。今擅離巢穴,自取其禍。若救北京,虛勞人力。乞假精兵數萬,先取梁山,後拿賊寇,教他首尾不能相顧。”回答令人滿意,蔡書記大喜,認為這位年輕上校的確是個可以依托的人才,於是破格越級提拔關勝為正軍級野戰軍少將軍長(領兵指揮使),調集精銳部隊組建征討軍,討伐梁山。宣贊擔任合後,關勝在蒲東時的副手郝思文擔任先鋒團長。
從這段描寫來看,蔡京雖是個奸臣貪官,但絕不昏庸,相反相當有政治手腕。三言兩語就看出關勝不凡,馬上重爵羈縻。關勝也不是省油的燈,獻上的計策的確打中梁山的要害,梁山無後方作戰,若老巢再被抄了,必死無葬身之地。而且畫龍點睛的壹句“乞假精兵數萬”,精兵數萬這個規模顯然不是小小的團級軍官可以指揮的,古人講究名正言順,要讓關勝統帥大軍,升官是必然的。蔡京熟諳官場之道,豈有不明白之理,既然要靠人家來救女兒、女婿,官位自然不能給的太小。當然關勝開出個數萬人馬這個大兵團級的價碼是比較誇張,梁山主力盡出北圍大名府,留守不會有很多人馬,況且不過壹個小小水泊而已。按理把關勝提拔為大校師長而率萬把人去就足夠了,不過既然要關勝效力,不妨做得漂亮點,也增加些保險度,於是越級提拔關勝為少將軍長,撥壹萬五千野戰軍精銳給關勝。官場上把壹個上校團長提拔成少將軍長這個恩惠就足以讓人效死了。應該說關勝對蔡書記的提拔是感激的,但也給關勝帶來了莫大的壓力。對我們這位年僅32歲、新上任的少將軍長來說,這是壹場不能失敗的征討。
二、被俘。
關勝的妙計果然奏效,宋江大軍怕老巢被抄,急忙回師梁山,大名府之圍立解。從梁山將近壹萬人的大軍順利回師這壹點,可以看出北宋防禦體系的脆弱和地方上的不協調。既然大名府距梁山上千裏(從楊誌押運生辰綱行走了十四五日到黃泥崗來看差不多就是千裏左右,另外吳用給盧俊義算命時也提到過要盧到千裏之外的泰安州避難),梁山無後方作戰,現在回撤,且不說沿途駐軍可以騷擾攻擊,哪怕就是堅壁清野,也能使宋江軍大部變成疲弱之師。這樣虛弱的國防機制,無怪乎數年之後無法阻擋金兵的鐵騎。現在事態倒演變成梁山大軍夾擊政府軍的態勢。
關勝初時十分順利,設計擒獲了張橫和阮小七,並力戰秦明、林沖兩人數十回合。顯示了其有勇有謀。宋江就動了心,想活捉關勝上山,收入組織。於是就安排了壹條計策,讓前次降將呼延灼詐降關勝,然後說宋江是被林沖等脅迫上的黑道,宋江本人也希望投降,願意裏應外合獻了梁山,作為投降朝廷的進身之階。白道中為了自己往上爬,上司出賣下級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何況呼延灼原來又是政府高官,被俘後投降,現在意圖立功而反正,以關勝看來也不算不合理。關軍長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國家糜費錢糧無數,當然是希望他早日建功,況且背後還有蔡書記的巨大壓力。但關勝忽略了壹件事,他在征討梁山的時候,並沒有好好研究壹下他的對手。從他不知宋江何許人,就能看出他原先的世界同江湖世界毫無重疊。畢竟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不知道江湖上及時雨的大名也是正常的。否則關勝只要好好研究壹下呼延灼的背景,就可以知道這是個詐降。呼延灼投降梁山後,曾利用他和慕容市長的交情騙開青州城,結果青州城破、慕容市長全家被殺,而慕容市長是慕容貴妃的弟弟。有這等不赦大罪在身,呼延灼投誠之後竟無壹言提及,此等投降豈非有詐?關勝這壹絲疏忽,導致了自己中伏被擒。關勝既已被俘,政府軍群龍無首,梁山軍大舉進攻,郝思文被林沖、花榮、扈三娘活捉,宣贊被秦明、孫立活捉。
三、投降。
宋江費了那麽大的勁活捉了關勝等三人,目的就是要他們加入組織。梁山要招安,組織成分壹定要改,像關勝這樣的正軍級幹部和宣贊那樣的宗室成員對漂白幫助很大。更何況關勝能武能文、有勇有謀。於是宋江壹番做作,親自給關勝松綁,尊為上座,然後納頭便拜,叩首伏罪,說道:“亡命狂徒,冒犯虎威,望乞恕罪。”水滸上說關勝的反應是“關勝連忙答禮,閉口無言,手腳無措。”,顯然關勝對自己被俘毫無思想準備,可能以為難逃壹死,不料卻看到宋江如此禮待而比較驚訝,突然有了壹絲生機,對關勝來說顯然是意料之外,所以手足無措。梁山眾人請求關勝入夥。關勝還裝模做樣地說:“無面還京,俺三人願早賜壹死!”話說得這麽客氣,實際上已經毫無求死之意。果然宋江給了個臺階:“何故發此言? 將軍倘蒙不棄微賤,壹同替天行道。若是不肯,不敢苦留,只今便送回京。”別人能夠回京,妳關勝難道還能回去嗎?蔡書記把妳從壹個上校團長,提拔到少將軍長,給了妳所需要的壹切支持,然而還是全軍覆沒、兵敗被俘。正如關勝自己所說的,“無面回京”,關勝拿什麽來面對對他寄以殷切希望的蔡書記?更何況全軍覆沒這個責任還是要關勝來負的。回京之後,輕者丟官,重者入大牢。所以關勝順水推舟地說:“人稱忠義宋公明,話不虛傳。今日我等有家難奔,有國難投,願在帳下,為壹小卒。”,忠義雲雲是漂亮高調,“有家難奔、有國難投”,才點出了關勝的困境,其實真正難以面對的還是蔡書記和兵敗後政府要給他的懲罰。郝思文是壹直跟著關勝的心腹副手,而宣贊是舉薦關勝的人,這兩人也無路可走,所以三人就投降了梁山。
關勝號稱樣樣學他的祖先關羽,但唯獨學得不像的就是忠義。想想當年曹操上馬金下馬銀,但關羽還是沒有隨了曹操,開出了降漢不降曹的條件,壹旦聽到劉備的消息千裏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回去找大哥。而關勝兵敗就投降,這個反差實在太大。看看關勝上梁山前對梁山的態度,在接受蔡京面試的時候,壹口壹個“草寇”,壹個“賊”。捉張橫的時候說:“無端草賊,安敢侮吾!”。陣上見到宋江的時候,說:“汝為小吏,安敢背叛朝廷?”,“天兵到此,尚然抗拒,巧言令色,怎敢瞞吾!若不下馬受降,著妳粉骨碎身!”,突然就變成了“人稱忠義宋公明,話不虛傳”。難道就因為人家沒殺妳,就“忠義”了?要是這樣,曹操對待關雲長可謂要“忠義”壹千倍了。真是嘴巴兩層皮,隨妳怎麽說。前面的豪言壯語這時候都忘了。
不久後,關勝去收降單廷珪,魏定國,看看這位關勝是怎麽說的:“妳二將差矣。目今主上昏昧,奸臣弄權,非親不用,非仇不彈。兄長宋公明仁德施恩,替天行道,特令關某等到來,招請二位將軍。倘蒙不棄,便請過來,同歸山寨。”,“主上昏昧”這四個字連宋江都不敢說,宋江的標準說法是宋徽宗是聖明的,壞的都是蔡京、高俅這批奸臣。“奸臣弄權,非親不用,非仇不彈”是事實,但是別人都能說這話,妳關勝卻不能這麽說。年紀輕輕32歲就身為少將軍長統帥大軍,放在歷朝歷代都算是特例了,那請問妳關勝同蔡京、高俅、童貫又有何親?蔡書記縱然對不起天下人,但絕未對不起妳關少將,越級提拔妳,給妳需要的壹切,妳還要他怎樣? 是妳對不起蔡京,而不是蔡京對不起妳。現在投了新主子就這麽說,這也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關勝不是壹個特例,是降將集團軍官的普遍情形。就拿關勝收服的單廷珪、魏定國來說,看看他們被俘前是怎麽說的,指著關勝罵道:“無才小輩,背反狂夫! 上負朝廷之恩,下辱祖宗名目,不知死活!引軍到來,有何禮說?”單廷珪在單挑關勝前,大罵關勝道:“辱國敗將,何不就死!”結果單挑50回合被關勝生擒後,就變成了:“不才願施犬馬之力,同***替天行道。”魏定國看到單團長被俘後,大罵“忘恩背主,負義匹夫!”,不料兵敗被圍只等城破的時候,關勝壹勸就投降了。人有時候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說豪言壯語個個都是義正詞嚴,事到臨頭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轉眼間“小吏”、“草寇”就變成仁義宋大哥和替天行道的兄弟了。
四、立功。
大名府城破之後,朝廷又派出壹支征討軍,由兩名上校團長單廷珪、魏定國指揮。這次安排十分可疑。水滸上說,是因為梁山打破大名府,前次派出的關勝又兵敗投降,核心宋徽宗和書記十分憤怒才派出的。做出這樣的安排,無非是施大爺想要為關勝準備壹個立功的機會,同時也為108將多湊兩個人。否則以關勝的本事和15000精銳野戰軍尚無法取勝,單、魏兩人區區6000地方軍,焉有勝機?何況這兩人又是蔡京自己推薦的,關勝是蔡京自己面試過的,要是單、魏兩人強過關勝,為何不前壹次征討就讓這兩個人去。顯然自己壹手提拔的關勝投降,女婿的大名府城破,讓這位書記方寸大亂,才能出這種餿主意。蔡京權傾朝野,大家都知道這是亂來,但沒人敢亂放話,水滸上說“百官退朝,眾官暗笑”。顯然這是壹場註定要失敗的征討。
這麽兩個小蝦米來征討,梁山也不當回事,關勝上梁山不久,急於立功表現,單、魏兩人又是自己在蒲東擔任上校警備司令時的老相識,就建議自己去招撫這兩個人。於是宋江就派關勝率宣贊、郝思文前去。這時有個小花絮,梁山的軍師吳用擔心關勝會壹去不回,“關勝此去,未保其心,可以再差良將,隨後監督,就行接應。”梁山這個軍師倒還十分多疑。還是宋江明白:“吾觀關勝義氣凜然,始終如壹,軍師不必多疑。”義氣凜然雲雲是場面話,實際上宋江畢竟在官場混過,知道關勝有負蔡京重托,而且打大名府時已經交過投名狀了。關勝曾親率大軍戰過索超,後大名府城破時試圖抓拿梁中書,還跟李成交過手,顯然已經無法回頭了,所以不足為慮。說實話,論用人識人,梁山的這位宋老大比那位小學教師水平的軍師強不知道多少倍。金聖嘆曾經將這件事與稍後打淩州時李逵自說自話下山,宋江叫苦:“是我夜來沖撞了他這幾句言語,多管是投別處去了!”等同起來,但無齋主人卻不以為然,宋江更像壹個父親因說了愛子兩句,而愛子就離家出走後,因擔心愛子而方寸大亂的反應。吳用則是簡單的多疑。但話雖這麽說,宋江還是派出林沖率大部人馬接應。
關勝不負重托,成功收降了單、魏二人,交上了壹份漂亮的答卷。這個功勞也也確立了他在梁山的地位。以關勝家世——三國關公後代;身份——前政府軍野戰集團軍少將軍長,降將中地位最高之人;武功——力抗秦明、林沖兩大高手數十回合不敗,10個回合擊敗索超,(固然索超當時大病初愈,但索超畢竟是和楊誌打個平手的高手);智謀——擒獲張橫、阮小七;加上這個收降單廷珪、魏定國的功勛,顯然在梁山上地位不會低。果然在石碣受天文時排在對梁山貢獻最大的林沖之前,宋、盧、吳、公孫四大天王之後,名列第5五虎將之首。
五、降將集團。
梁山至呼延灼上山後就慢慢形成壹個降將集團,由前政府軍軍官組成。上梁山前軍階最高的關勝顯然是這個集團的精神領袖。降將集團組織松散,關勝自己的小集團人數不少,官階最低的也在上校正團以上,有郝思文、宣贊、單廷珪、魏定國,加上關勝自己***5人。降將集團由他們的出身決定了是梁山上招安路線的重要支持者。
這批白道高官出身的降將們其實是梁山上最無恥和最無道德觀念的壹夥人。人們常說朝廷黑暗奸臣閉塞,平常人這麽說是沒錯的,但如果這話出自降將集團這些人口中,實在是讓人覺得十分可笑。這夥人最低也是個少校營長的級別,大部分都在上校團長之上。年紀輕輕做到這個位子還要說奸臣閉塞,若不是兵敗被俘,這夥人裏哪壹個又不是這個黑暗朝廷的維護者和既得利益者。國家養了他們這麽久,給了他們高官厚祿(宋代應該當得起這個厚字),壹旦國家有事,要派這些人用場的時候,卻又無能之極,以堂堂政府正規軍卻對付不了壹個黑幫組織,大部分人的表現還不如祝家莊、曾頭市這樣的烏合之眾。被俘後馬上就投降,毫無帝國軍官的榮譽感和為國盡忠的節氣。還美其名曰為,為了將來替天行道,壹股腦地把責任全推給上司和國家。這夥人連高俅都不如,高俅還知道被俘後不失尊嚴。
前面的關勝等人不用說了,再看看降將集團的另壹個重量級人物呼延灼。呼延灼是開國功臣呼延贊之後,身為汝寧州都統制,都統制高於壹般的統制(兵馬總管),相當於少將軍長,可以說是世受國恩,政府毫無虧待過他。高俅因堂弟高廉被殺而推薦呼延灼率兵征討梁山,這也是第壹次派出中央級政府軍來鎮壓梁山,由此也能看出呼延灼與高俅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有趣的是,梁山降將中地位最高的兩位關勝和呼延灼,壹個是蔡京提拔的,另壹個是高俅推薦的。要說蔡京、高俅這兩個奸臣閉塞,至少關勝和呼延灼沒有被閉塞吧!關勝年僅32歲,呼延灼的年齡也不大,做到少將正軍級的高級軍官,還有什麽不滿的。且看鎮壓梁山前呼延灼對高俅壹口壹個恩相,巴結之意躍然紙上,而高俅對呼延灼也是在人員武器裝備上竭盡全力的支持。要說奸臣當道、報國無門,從呼延灼身上壹點也看不出來。
呼延灼攻打梁山失敗,連環馬全軍覆沒,走投無路時,又想起有過私交的青州市慕容市長,想走慕容貴妃的路線,企圖東山再起。慕容市長對呼延灼真可算是仁至義盡了,收留他、給他兵馬、讓他攻打三山,以獲立功的機會來補梁山之敗的過。看看呼延灼當時是怎麽對慕容市長表態的,“深謝恩相主監。若蒙如此,誓當效死報德!”。後三山得到梁山的支援,青州陷入重圍之中。宋江親自做餌將呼延灼引入陷坑,將其活捉。我們再來看看呼延灼被俘後的嘴臉,宋江自然老套路,松綁好言相勸,看看呼延灼是怎麽說的:“被擒之人,萬死尚輕,義士何故重禮陪話?”氣短之極,對比魯智深在華州堂上斥罵賀市長、石秀在大名府梁中書堂上的英雄氣概,實在令人覺得不恥。而後宋江勸呼延灼投降:“將軍如何去得? 高太尉那廝,是個心地匾窄之徒,忘人大恩,記人小過。將軍折了許多軍馬錢糧,他如何不見妳罪責?如今韓滔、彭圯、淩振,已多在敝山入夥。倘蒙將軍不棄山寨微賤,宋江情願讓位與將軍;等朝廷見用,受了招安,那時盡忠報國,未為晚矣。”壹擊打中呼延灼的要害,高俅的為人呼延軍長豈會不知,權衡再三還是怕死。然後冠冕堂皇地說宋老大、哥哥妳義氣深重,願意追隨。雖說呼延灼的決定出於人趨利避害的本性,也情有可原,但是對比前面對高俅壹口壹個恩相,高俅也從未對不起過呼延灼,現在就用最壞的惡意揣測高俅,這個反差也太大了。
隨後更令人發指的是,吳用為了絕呼延灼的退路,要他去賺開青州城門,呼延灼也明白這是他的投名狀,要是不交恐怕也無法在梁山混下去,於是他就利用慕容市長和他的關系,騙開城門,導致青州城破、慕容市長全家被屠。慕容市長哪怕再壞,卻絲毫未對不起妳呼延灼,對他只有恩沒有仇。就算慕容市長同梁山有仇難逃壹死,慕容市長的家人卻有何辜?慕容滿門被殺而受過慕容市長恩惠的呼延灼竟無壹言相救。中國儒家的傳統思想是除非逆天大罪,否則是不能滅人族絕人之後的,呼延灼出身於開國功臣貴族世家,雖說是武將,但從小這樣的教育應該從聖賢之書上讀過不少吧。要知道僅僅數天之前呼延灼還對慕容市長這位恩相,賭咒發誓“誓當效死報德”,這就是呼延灼的效死報德。無齋主人看到這壹段不禁寒意透心。白道上的大官兒,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呼延灼推薦的兩個上校正團級軍官韓滔、彭玘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被俘前,壹個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還敢抗拒,不是討死!我直把妳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妳這夥反賊解京,碎屍萬段!”,另壹個道:“反國逆賊,何足為道!與吾並個輸贏!”,豪言壯語、壹身正氣,壹旦被俘,立刻投降,活脫脫又是兩個怕死鬼。彭玘還對宋江說:“素知將軍仗義行仁,扶危濟困,不想果然如此義氣! 倘蒙存留微命,當以捐軀保奏。”剛剛還是“反國逆賊”,現在就是“仗義行仁,扶危濟困”了。
降將派系在梁山五虎將中占了三個,除了關勝,呼延灼外還有壹個號稱“英雄雙槍將,風流萬戶侯”的董平。再看看董平這個濫人,身為東平府市軍分區上校副司令(都監),因為想娶市長的女兒,而程市長沒有馬上答應,董平心中不爽。在同梁山戰前,董副司令是這樣罵宋江的:“文面小吏,該死狂徒,怎敢亂言!”。再看看此人戰敗被俘後的嘴臉,“小將被擒之人,萬死猶輕!若得容恕安身,實為萬幸。”又是壹個怕死鬼。然後董平獻策:“程萬裏那廝,原是童貫門下門館先生,得此美任,安得不害百姓?若是兄長肯容董平今去賺開城門,殺入城中,***取錢糧,以為報效。”紋面小吏突然變成兄長了。不要忘了數天之前,我們的董副司令還希望成為這位童總長前門館先生、殘害百姓的程市長的女婿。真是不得不佩服董平的厚顏無恥和翻臉無情。董平騙開城門後,親手殺光了程市長壹家,搶了程小姐當自己的泄欲工具。或許是這個前軍分區上校副司令認為既然已經加入了黑道,就可以蔑視人類的壹切道德規範為所欲為了吧。這樣壹個人渣,在梁山組織內居然還混得不錯,排名第15,五虎將之壹。
六、結語。
以關勝為首的上面這些人,構成了降將集團的主要組成部分。這批人既無道德觀念,又毫無軍人氣節。或許當時在白道上要爬到這個位子本來就需要泯滅良心。他們個個都擔任相當級別的領導職務,要說朝廷黑暗,他們就是這個黑暗朝廷的壹分子,要說奸臣當道,這夥人大部分都是中高級軍官,同他們口中的那些奸臣關系好得很。從他們上梁山前的經歷來看,壹點也看不出那些奸臣怎麽為難迫害了他們。他們加入梁山黑幫單純是因為他們不能完成國家分派給他們的應盡職責,失職後又不願承擔相應責任、貪生怕死的結果。壹旦被俘就投降,還自我美化為是為了替天行道,反對奸臣,為了將來報效國家。這夥人同林沖上梁山是有本質不同的,雖然都是前政府軍官出身,但後者上梁山的責任在於社會,而降將們的責任完全是在於自己。
嶽武穆曾嘆到:“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天下自然太平”。看水滸的描述,宣和年間的文官個個愛錢,武將也幾乎個個怕死。境外金國大兵壓境,已顯亡國之兆。而更可悲的是像關勝、呼延灼、董平等人在當時宋政府軍的高級軍官中還算是佼佼者。後面攻打梁山,童貫帶的10個都監,高俅帶的10個節度使的素質更差。這樣的人如何能指望他們保家衛國。就算武功再好、智謀再深,壹旦事關自己生死和個人利益,難保不會成為投機軍閥,甚至投敵,為虎作倀。中國從來不缺把自己的骯臟之事美化為正義行為的人。汪精衛把叛國醜行,都能自我美化成曲線救國、為國為民。對比之下,梁山這些降將們借口所謂義氣,替天行道而投降,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無怪乎數年之後宣和7年(1125年),金兵南下,鐵騎兵鋒所指,所向無敵。靖康之恥不可避免,從水滸的這幾個降將身上就可以窺壹斑而見全豹了。
梁山降將們將他們壹兵敗被俘就投降的醜行,解釋為感念好漢們義氣深重,從而替天行道。這個理由實際上不值壹駁,從前面的分析就可以看出他們根本沒有權力說什麽“替天行道”,他們作為“黑暗”朝廷的高官,本身就應該是被替天行道的對象。再看看他們所謂的“義氣”,這夥人打梁山前的生活圈子和所接受的教育,同梁山毫無交集。從前文看到,他們被俘前對梁山的評語都是徹底負面的,什麽“草賊、草寇、賊寇、反國逆賊、無知狂徒、小吏”等,壹旦被俘後,就突然感到梁山好漢們的“義氣”了。這個彎子無齋主人實在轉不過來,難道就是因為梁山不馬上殺他們?抑或是宋江做戲般地倒頭便拜?就能使他們就感到“義氣”深重,所以就投降了?國家和政府對他們數十年的教育,難道就抵不上宋江做秀的那兩下子?那麽,假設他們沒有因攻打梁山而被俘,而出現在數年後金兵南下的抗金戰場上,要是不敵被俘,然後金兀術等金國王爺也學壹下宋江的把戲,親手松綁、倒頭就拜,他們會不會因為感念大金王爺的禮賢下士,宋廷腐敗無能、奸臣當道、氣數已盡而投降,然後搖身壹變,變成金兵轉過頭來掃蕩大宋兵馬? 這種可能性顯然是不小的,幾百年後的洪承疇就是壹例,洪老人家比梁山這些降將們多少還是強那麽點,人家至少開始還寧死不屈、絕食了很多天,而不像這些降將好漢們壹被俘就投降。
關勝等這些降將們起點比較高,所以加入組織後地位也很高。除卻宋、盧、吳、公孫四大天王外,從5到20名內,占了5位,相當於三分之壹弱,基本是可以影響決策層的,同時也是宋江招安路線最重要的支持者和奧援。宋江引這些降將們入夥,且在組織內占據重要地位,是梁山組織內理想主義喪失和實用主義盛行的開始。文革中就此批判宋江的投降路線不是壹點道理沒有的。這也標誌著梁山組織的迅速“白道官僚化”,或按無齋主人的說法就是“蔡京高俅化”。後期的梁山高層同蔡京、高俅把持的那個黑暗政府的官僚集團本質上區別不大,唯壹區別就是,在野的梁山集團還可以繼續唱高調說漂亮話,念替天行道的經。梁山本身並不是由戰無不勝的思想武裝起來的義軍,關勝等人加入後,不但不會被梁山改造,反而會使梁山這個黑幫組織更為墮落。宋江依賴關勝這樣壹批人改變組織成分來尋求招安漂白,即便如宋江所願,進入朝廷居廟堂之高,取代蔡京、高俅這些好漢們口中的奸臣,梁山集團也多半會淪為朝廷中的另壹個奸佞貪官利益集團。對下層百姓而言,頂多是換湯不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