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
對於處於起源階段的報告文學,國內外現有的研究都特別強調其新聞性和真實性。因此,在報告文學作家的定義中,無壹例外地強調了作者的職業記者或具有記者經歷的現實主義作家的身份。似乎只有記者的特殊身份和思維才能實現對現實快速變化的捕捉。從傑克·倫敦的《深淵中的人》到約翰·裏德的《震驚世界的十日》,從周恩來的《歐洲通訊》到瞿秋白的《饑餓之旅》和《紅色資本的歷史》,記者身份的重要性被壹次又壹次地提及。的確,記者的身份有利於相關的報告文學作品更快更從容地見諸報端,這壹點毋庸置疑。換句話說,報告文學對報紙的強烈依賴是這壹時期記者身份得以凸顯的重要原因,但也造就了另壹個短板。這也是巴金與報告文學的關系由來已久卻壹直沒有得到證實的重要原因。事實上,在日本文學評論家川口浩看來,這壹因素並不是評判報告文學作家的重要標準。他在對中國報告文學理論建設影響很大的《論報告文學》中,根據自己對報告文學的把握提到:“按照基休的意見,如果有人想成為壹個好記者,壹個現實生活的記者,那麽必須具備以下三個條件。那就是:不歪曲報道的意誌,強烈的社會感情,與被壓迫者緊密聯系的努力。”作為國際報告文學的典範,季奚對真實客觀的追求和批判的政治性是留給後人的重要資源。從這個意義上說,巴金無疑是壹個能夠承擔這壹責任的作家。
巴金這個名字在現代文學史上第壹次被人記住,是基於他的第壹部小說《死》1929,發表在當時中國最有影響力的文學雜誌《小說月報》上。但事實上,在此之前,身處這樣壹個“匆忙而多變的時代”的巴金,顯然並沒有對社會的快速變遷視而不見,這從他在各方面的努力就可見壹斑。雖然他身處略顯孤立的西南地區,但五四新思潮湧動的影響仍在這裏蔓延。小刊物的創辦可以暫時緩解他內心的躁動,卻無法留住他日益叛逆的青春。1923年,不到20歲的巴金決定離開家鄉四川。在上海流浪的幾年中,巴金致力於完成學業,同時也積極參加社會實踐,為當時上海、廣州的進步刊物撰寫推動社會革命的文章,並熱心參與《人物》等相關刊物的創辦,為他日後走上文學道路做了良好的準備。
尤其是在法國期間,周圍要求自由、民主、平等的呼聲深深震撼了年輕的巴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巴金與無政府主義結緣,包括克魯泡特金、巴枯寧、範紮特等人。在法國期間,巴金翻譯了範·紮伊特的《壹個無產者的生涯的故事》和克魯泡特金的《監獄與越獄》,就是最好的證明。巴金自己也承認,“在寫《死亡》之前,我讀過壹些歐美無政府主義或巴黎公社革命者的自傳或傳記,比如《克魯泡特金自傳》。”無政府主義對軍閥混戰的反對和對無產階級的深切關懷,對當時的巴金是壹個很好的安慰。漂泊的心情使他的心壹時無處歇息,“我的祖國正在進行壹場革命和反革命的鬥爭,人民正在被屠殺”的局面使這種悲哀倍增。另壹方面,在法國的這段時間裏,巴黎的報紙都在密切關註著兩個意大利工人Van Zait和Sack的事件。報紙上抗議的高潮不時騷擾著巴金躁動的心。雖然最後他們坐上了電椅,但巴金用自己的筆追蹤了事件的變化。《反動歐美》、《法律下的大謀殺》、《法律下的大謀殺——薩科和範·紮伊特被謀殺後》等壹系列文章發表在當時國內的《平等》月刊上,為國內民眾及時發回了事件的最新動向:
說法律不是統治階級殺人的工具,壹般人可能不信,但這裏有壹個絕佳的證據,就是曾經轟動全球的薩科和範紮伊特事件。關於這件事,上海的《人民時鐘》雜誌會有壹篇長文《死囚六年》,由於篇幅所限,這裏就不多寫了。
在寫這篇文章之前,巴金顯然做了大量的工作,以至於對中國要發表的文章都爛熟於心。這種田野調查是報告文學創作的重要階段。對熱點事件的捕捉、開門見山的觀點、批評的政治性以及無可挑剔的真實性和及時性,正是中國早期報告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更難能可貴的是,巴金的這些報告文學作品更深層次地將作家的自我情感註入其中,表現出與其他旅行報告文學相比所特有的抒情性和文學性特征。在當時大部分報告文學文本還停留在簡單、扁平的印象描寫和展示時,巴金的報告文學寫作已經在字裏行間浸透了更深刻的反思和批判,他的情感傾向凸顯出來,藝術的感染力自然增強。安娜琪的強烈色彩就是壹個很好的證明。也許正是思想的偏執和狹隘,阻礙了我們在這些文本中發現巴金的獨到之處。事實上,這種做法是不可取的,川口浩在研究報告文學時顯然註意到了這壹點。他具體談到:“前者有宗教成分,後者有個人主義的無政府主義。”但是,大家都承認,他們還是現代報告文學的優秀作家。“真實的事實,抒情的話語,巴金的這壹系列報告文學作品通過敘述和討論的方式,用人道主義關懷的話語,生動地向我們展示了歷史的本來面目,也給了我們壹種真實而清晰的歷史存在感。
遺憾的是,在現有的文學史敘述中,報告文學研究者只看到了周恩來、瞿秋白等人以記者身份遊歷國外所寫的“試圖理解生活的印象”,而忽略了巴金所提供的中國報告文學的早期範本。雖然我們沒有確切的文獻證明巴金是在這壹時期接觸和研究報告文學寫作的,但巴金在法國期間,先後閱讀了“俄國老師亞·赫爾岑、屠格涅夫、托爾斯泰、高爾基”的作品,其中高爾基和赫爾岑是當時俄國重要的報告文學作家,他們的報告文學寫作風格對巴金這壹時期的創作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是順理成章的。盡管當時的巴金無法回答“什麽是報告文學”的問題,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報告文學寫作上做出努力和貢獻。1935中,魯迅在徐懋庸寫的著作序言中已經巧妙地回答了壹個類似的問題。他說:“托爾斯泰在即將開始寫作的時候,有沒有查過美國的《文學概論》或者國內某大學的講義,了解到這部小說是正宗的文學,所以決定要做出像《戰爭與和平》這樣的偉大創作?”這樣的評論同樣適用於報告文學的研究。巴金在學習了高爾基、赫爾岑等人的寫作手法後,根據自己的思想傾向,“在事件的動態中觀察,是歷史事實的見證者,是原始材料的收集者,是歷史事件的評論者”。這樣的歷史真相不應該簡單對待。雖然,有時候情感的過度介入會在凸顯文學性的同時,破壞報告文學的新聞價值,但對於處於萌芽狀態的報告文學寫作也應該理解。
二
羅蓀說:“報告文學起源於鬥爭存在的地方。無論是被壓迫者和壓迫者的鬥爭,無論是被剝削者和剝削者的鬥爭,無論是侵略者和侵略者的鬥爭,無論是新勢力和舊勢力的鬥爭,只要這個地方有鬥爭,報告文學就壹定會產生。”意識形態與中國報告文學的發展密不可分,從意識形態的角度凸顯報告文學的戰鬥性是20世紀30年代中國報告文學最顯著的社會功能。報告文學在中國的發生和發展,很好地詮釋了報告文學與戰爭的對接關系。這壹點巴金可以很好的證明。他的集中報告文學創作恰好處於戰火紛飛的兩個階段——抗日戰爭初期和抗美援朝、中越自衛反擊戰時期。
從法國歸來的巴金,憑借其優秀的小說創作,尤其是1931在《泰晤士報》連載的著名小說《激流三部曲》之壹《家》,迅速在當時的文壇上聲名鵲起,奠定了他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上的重要地位。左聯成立後,他雖然沒有加入這個組織,但明顯是在左翼陣營中,但他始終追隨魯迅。1936年,巴金與魯迅等人聯合發表了《中國文藝家宣言》和《文藝界團結言論自由宣言》,旗幟鮮明地開始了與廣大軍民的團結抗戰,被魯迅稱為“熱情進步的作家,為數不多的好作家”(《答徐懋庸並談抗日統壹戰線》)。在抗日戰爭期間,巴金遊歷上海、廣州、桂林、重慶等地,曾是《吶喊周刊》(後更名為《燈塔報》)的出版人和主編。巴金以這樣壹個特殊的身份,用自己的努力踐行著報告文學的戰鬥吶喊。他壹方面在自己主編的刊物上發表了大量的報告文學作品,另壹方面又紮紮實實地實踐著相應的創作,將“正義與熱血的呼喚”付諸實踐。
“抗戰開展以來,社會現實的演變為作家提供了異常豐富的素材。但變化太過劇烈,太過迅速,使得作家們沒有空間對復雜豐富的素材進行綜合和概括。而且,作家們繁忙的生活(除了寫作,大部分還要承擔大量實際的救亡工作)和惡劣的出版條件(部分出版業停頓、紙張匱乏、發行困難)迫使他們采取短小輕佻的形式。於是,這類小作品就成了戰時文藝的主流”的確,在這樣壹個匆忙得連很私人的信件都會匆匆丟失的時代,巴金顯然無法繼續他所擅長的小說的建構,於是他有意識地選擇了與時俱進,與時俱進。左翼聯盟推崇下的報告文學創作成為這壹歷史時期學者們爭奇鬥艷的文學樣式,而《饑國之行》、《赤都心史》等遊記則因為戰爭而備受青睞。巴金也不例外。《在廣州》、《廣州在轟炸》、《從廣州到樂昌》、《廣州被包圍》、《廣州的最後壹夜》等報告文學作品被收為《旅途通訊》,1939年3、4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初版,前後印了三次。這是巴金的第三部遊記散文集,之前有遊記、遊記隨筆,後有遊記等。顯然,抗戰爆發帶來的豐富素材給了巴金極大的創作激情:
在上兩次大轟炸中,我看到了人與我的界限在這裏的居民中是如何迅速消除的;許多人自願將家用電器作為避難所,收容壹些年老體弱的同胞,壯丁們也冒著危險挖掘被炸毀的房屋,營救受傷的同胞;放棄生命的虔誠並沒有因為持續的空襲警報而減少...我說“死亡”的威脅讓人變得更加積極,這很好。也會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加密切,從而增加這裏居民的團結;它把幾十萬人的心合二為壹,激勵著他們朝著同壹個偉大的目標前進。
相比於30年代報告文學作家如蕭乾的《魯西流民圖》直擊和敘述戰爭中受難者的悲慘境遇,巴金把視野放在了更高的層面——整個民族的生存,表現了中華民族在這樣壹個特定的關鍵時期所表現出的巨大的民族凝聚力和反抗外來侵略的強大鬥誌。從這段簡短而尷尬卻真誠而有力的敘述中,巴金真摯的人道主義關懷和愛國情懷不言而喻。在動情的話語和凝重的氣氛背後,可以看到那個時期廣大軍民的堅忍不拔。巴金希望通過這樣的“搖旗吶喊”,讓抗戰軍民的熱情能夠高漲起來,最終將“敵人”永遠埋葬在黑夜中。巴金的努力是否真的起到了實際作用,我們不得而知,但他的敘事報告文學創作“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或某些人群中,保存了壹點真實的生活。”如果有人拿他們當‘數據’,可能就不會上當了。“而且,在這樣的先例下,報告文學的戰鬥性無疑會更加突出。
相比較而言,巴金報告文學創作的第二次井噴期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1952、1953年,巴金作為中華全國文聯朝鮮戰場創作組成員,隨軍采訪,撰寫了許多真實感人的通訊報道。這期間,他把目光投向了抗美援朝戰爭中“最可愛的人”。《我們遇見彭司令》、《模範通信兵》、《雷霆英雄傳》、《青年戰士趙同誌》等作家的報告文學,經過巴金的構思和演出,很快被送回國內,在《人民日報》、《人民文學》、《新觀察》等刊物上發表,後被收入《生活在英雄中間》,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初版。愛國主義的直接表達在這個階段被新人物的塑造所取代:
3月22日上午,我們會見了中國人民誌願軍司令員彭·。外面開始下雪了,山洞裏很暖和。這是壹個不太大的接待室。兩盞沒有燈罩的電燈掛在門邊低矮的石頭屋頂下。燈下有壹張簡單的桌子。桌子上放著幾個玻璃杯,桌子前面放著四把簡易的椅子,椅子後面放著十多條白色的木凳。十七位來自祖國的文藝工作者坐在長椅上,興奮而期待地望著門外半明半暗的隧道。我們等了壹刻鐘。我們等來了這樣壹個人,他不願意被別人提起,但全世界的人都把他尊為偉大的和平戰士。全世界的母親都感激他,因為他拯救了朝鮮的母親和兒童。全中國人民都願意對他說壹句感謝的話,因為他保護了祖國母親和孩子的和平生活。論他對世界和平的貢獻,論他保衛祖國的功勛,我們在他面前真的太渺小了。所以,當我們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時,壹種我們不敢靠近他的敬畏感突然讓我們緊張起來。
如果說在抗日戰爭時期,由於時間和空間的客觀限制,巴金未能在報告文學的深入細致方面做出足夠的探索,那麽上面這段話所提供的則是另壹種全新的模式。在文學堅持的前提下,報道的新聞性和典型性開始成為巴金報告文學寫作中的壹個重要範疇。這種文體意識源於壹個戰地記者的身份,它積澱了多年的報告文學創作實踐。我們與彭司令員的會見,可以壹口氣寫成,就是最好的註腳。
在敘事理論中,對人稱和視角的關註揭示了作家不同選擇所反映的不同文學趣味。第壹人稱寫作的親切感和與讀者交流的順暢性壹直為巴金所青睞,這也是他“在文章中真誠負責地與讀者對話,把自己想說的話告訴作者”的最好基礎。這種在抗美援朝時期選取的英雄人物,對於巴金的文學創作來說,無疑是壹個全新的系列,巴金也創造性地將其以報告文學的形式呈現在讀者面前。為了更真實、更客觀地呈現這類人物在前線戰場上最真實的情態,巴金充分調動了自己已有的文學積累,尤其是在人物描寫上,將讀者帶入了特定的藝術境界。兩千多字的篇幅,生動展現了彭總親切樸實的作風、愛恨分明的情懷和克敵制勝的軍事才能。第壹人稱的敘事選擇和對所見所聞的準確描述,尤其是對作者會前激動緊張表情的生動敘述,仿佛把我們帶回了看似凝重實則輕松的歷史場景。“刻畫人物,描寫環境,渲染氣氛”,茅盾所強調的作為“好的報告文學”的藝術條件,在巴金的報告文學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呈現。第壹人稱敘事的文學選擇,既印證了這些報告文學作品的真實性,也無可挑剔地展現了巴金壹生都在踐行的“講真話”的品格。
三
“速寫”常被視為早期報告文學的另壹個稱謂,留存在報告文學史上,但其實在其他藝術領域,“速寫”也有它的壹席之地,比如繪畫。與報告文學研究的現有成果相比,繪畫中的素描顯然更引人註目。西班牙的加斯特拉烏是最好的素描畫家。生活在法西斯主義的蹂躪下,他以巧妙的筆觸揭露了底層人民的悲慘生活:
“我們想在這裏用照片展示西班牙時事的發展。巴切洛的巷戰,法西斯的殘暴和邪惡,內戰的不同階段,都在這裏被按時記錄下來。工人和農民自願和諧地合作,繼續他們的生產勞動。工業大省加泰羅尼亞熱情地為在阿拉貢、黎凡特和西班牙中部作戰的誌願者們準備好了壹切。他們抗擊國際法西斯主義,他們為面包和自由而戰,他們為更美好的未來而戰。他們願意迎難而上,吃苦耐勞,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國家要解放了,平等的原則要在人民中間實行。這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時同樣飽受抗戰之苦的巴金,從朋友那裏得到了壹本加斯特拉沃二月出版的畫冊,1937。當時他在廣州文化生活出版社工作,隨即重印畫冊,並改名為《西班牙之血》。巴金在序言中激情地寫道:“我們同胞的哀號和地中海邊詩歌之地的呻吟已經合二為壹。汪洋中的壹片血海出現在我們的眼前。許多無辜者的鮮血!然而,血海開始咆哮。我們在地中海要求生存和自由的呼聲壓倒了呻吟、哀嚎和呼籲. "兩年後,巴金在上海重印了每壹幅畫,並配以說明文字,改名為《西班牙的苦難》,再次出版。在巴金看來,“他們都是有生命的東西。每張圖片都充滿了同情和熱情,苦難和犧牲的精神閃閃發光。他們忠實而簡單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體現了壹種迫切而鼓舞人心的使命。他們的傳播會激起無數溫柔的人的憤怒和同情。”聯系巴金在報告文學創作上的努力,我們不難發現巴金的創新性和獨創性。在他看來,報告文學的戰鬥吶喊雖然能喚起人們的鬥爭意識,但相比較而言,“畫面比文字更真實、更有力”。因此,依靠這些反法西斯繪本的出版,無疑會更有效地推動抗戰進程,“終有壹天理想會美麗綻放。”
邢門也是西班牙重要的素描畫家,但他從1936年至1939年的西班牙大革命中看到的,並不是加斯托洛所描述的苦難,而是勝利的曙光。"革命也有快樂的時刻,笑臉,生命和青春."巴金深受繪本《醒門》所凸顯的革命樂觀主義的影響。他把獻詞完整地翻譯成意大利語,放在書的前面。獻辭寫道:“那些入侵加利西亞的野蠻人用悲傷和痛苦覆蓋了它可愛的花園、河岸和海床,他們讓這個地方血流成河...落在入侵者手中,默默無聞地埋葬在苦難的加利西亞土地上...有人會為妳的痛苦報仇……”在序言中,他特意提到了“這本小繪本。
以繪本的形式承載報告文學內容,在我們這個紛擾的讀圖時代已經變得司空見慣。消費時代所要求的文學改編,也要求報告文學文體的適時創新與變革,以從容應對新興媒體對傳統紙媒的沖擊。然而,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特殊的社會歷史背景下,無論從客觀條件還是主觀努力,巴金對這種獨特的反法西斯情緒的表達都顯得尤為有力。
1958巴金在回憶和總結自己的散文創作時說,“...我已經發表了二十篇論文。其實這二十本書都是薄書,裏面都是文章。有特寫,有散文,有遊記,有書信,有思想,有回憶,有通訊報道……”在巴金列舉的眾多體裁中,“特寫”赫然居於首位,它是作為壹種非常重要的報告文學類型而存在的。尤其是在這壹時期,由於中蘇關系密切,蘇聯以“特寫”指代“報告文學”的做法,必然會對這壹時期的中國文壇和文化界產生深遠的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不妨直接在兩者之間畫壹個等號。“特寫”在眾多散文分類中的突出位置,可見巴金對報告文學的偏愛。事實也是如此。在他豐富的文學道路上,這種風格伴隨著巴金壹路走來。
壹直對成為文學家不感興趣的巴金,自然也無意成為報告文學作家。他在文學生涯之初對報告文學的接受和創作,以及隨後的兩次集中寫作,似乎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文體意識。這樣簡單的判斷,不應該成為把巴金排除在報告文學研究之外的理由。畢竟,即使在今天,“作家們仍然無法就其作為壹種風格的理解達成壹致,他們的風格感還沒有明確地建立起來,文本組織的秩序感和凝聚力還沒有明確地顯示出來。”就中國現代報告文學的發展而言,巴金的貢獻不容忽視。早在20世紀20年代末,他的文學生涯剛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無政府主義者”創作壹系列報告文學的嘗試,無疑比左翼時期報告文學創作的熱潮要早得多,作品中的文學表現力明顯強於同時期的其他報告文學文本,報告的真實性和有效性與文學的感染力相結合。抗日戰爭時期的集中寫作、抗美援朝戰爭、中越自衛反擊戰都表現出巴金報告文學的獨特性,如人物塑造方法的粗疏、第壹人稱的敘事選擇、題材相對偏離主流、文學色彩濃厚等。特別是在三四十年代,反法西斯繪本的翻譯和印刷,體現了他在報告文學上的獨特創新,進壹步證實了報告文學對巴金的重要性。茅盾也是20世紀30年代重要的小說家,他為中國報告文學的理論建設做出了傑出的貢獻。但他創作的匱乏使他失去了實踐理性,很多觀點本身就是矛盾的。在這方面,巴金顯然更現實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