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自1929-33年那場被稱為“大蕭條”的危機以來,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從未出現過如此大規模的危機。西方經濟學家認為,他們通過凱恩斯主義給經濟裝上了壹套“穩定器”;然而,危機的幽靈仍然在世界上遊蕩,它頻繁地在非西方的半資本主義世界制造麻煩,如墨西哥、阿根廷和東南亞國家。阿根廷經濟學家勞爾?普雷維什認為,二戰後,資本主義在世界範圍內發展出“中心依賴”的格局,從而通過貿易和貨幣的關系將中心地區的危機轉移到外圍依賴地區。過去十年發生在墨西哥、阿根廷和東南亞國家的金融危機似乎就是這種情況。西方世界是否通過“中心依賴”模式向這些國家和地區輸出了危機?是或不是,不管它,不可回避的事實是,“反危機”已經成為全人類的壹個主題。中國融入經濟全球化的大潮,固然面臨著更多的發展機遇,但從另壹個角度看,卻正步入壹場可能的危機。“抗危機”也成為中國經濟金融的壹大主題。回顧百年來驚心動魄的危機和應對危機的“羅斯福新政”,不能不借鑒中國經濟金融的“反危機”政策。
二、大蕭條及其治理
10月24日,1929,10,發生了史上最著名的股災,被稱為“黑色星期四”。此前,美國到處都是歌舞升平、經濟繁榮的景象。10年牛市過後,居民熱衷於談論和參與股票交易活動。夏天最後三個月,美國鋼鐵公司股票從165漲到258,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股票從268飆升到391。在樂觀的投資氛圍中,“每個人都應該富有,”通用汽車總裁說。“我們都是股東。”財政部長信誓旦旦地向人們保證:“這種繁榮景象將會持續下去。”胡佛總統甚至誇口說:“在我們向貧困開戰取得決定性勝利的前夕,貧民窟即將從美國消失。”9月5日,股市震蕩,貌不驚人的投資顧問巴布森唱起了悲歌;但直到10年6月22日,最負盛名的經濟學家、耶魯大學經濟學教授費舍爾仍在《紐約時報》的頭條說:“我認為股價仍然很低。”可惜兩天後股市壹夜之間從頂峰跌到谷底,連股市自動顯示的刷新頻率都幾乎跟不上股價數字的下跌速度!到10月29日10時,道瓊斯指數暴跌,跌幅達22%,是歷史上單日最大百分比跌幅。華爾街股價恐怖的下跌趨勢直到6月11才停止。到1932時,道瓊斯指數已經比1929的歷史峰值下跌了89%。股災的危機直接導致5500多家銀行倒閉,美國金融體系瀕臨崩潰,數百萬美國人多年來的血汗錢化為烏有。
隨後,美國進入了持續四年的經濟衰退泥潭:生產過剩嚴重,物價持續下跌,商店關門,8.6萬多家企業破產,失業人數從過去的654.38+0.5萬猛增至654.38+0.7萬多人,占總勞動人口的四分之壹以上;農產品的價值跌到了最低點,生產者把牛奶倒進海裏,當眾燒糧燒棉的事情屢見不鮮。GNP從危機爆發時的654.38+004.4億美元銳減到654.38+0933年的742億美元,國家整體經濟水平回落到654.38+0965.438+03,社會經濟陷入蕭條(後來產生了專有名詞“大蕭條”)。人們對未來充滿疑慮,甚至有人驚呼“資本主義已經走到盡頭了”。甚至前總統柯立芝在1933年初去世前四天還在感嘆:“環顧四周,看不到任何希望。”壹向樂觀的富蘭克林?富蘭克林·d·羅斯福目睹了馬裏蘭銀行的突然倒閉,不禁感嘆道:“不知道這紙板房子會不會塌?”。
持續到1933的經濟危機過後,羅斯福接替了陷入困境的胡佛,當選為美國第32任總統。身處險境的羅斯福總統陷入了沈思。他說,“如果我失敗了,我將是美國最後壹任總統。”雖然在今天看來,政府幹預經濟活動是壹種常見的宏觀調控行為,但在當時,這卻是壹個席卷傳統政治制度和學術理論界的事件。
長期以來,美國政府奉行壹種“小政府、大社會”的古典經濟自由主義,認為政府不應該幹預經濟活動,在經濟組織之間的競爭中充當“守夜人”。被認為是美國精神代表之壹的亨利?梭羅曾極有見地地說:“人們都說‘最好的政府是做得最少的政府’,但其實應該說得更透徹壹點:最好的政府是什麽都不做的政府!”在美國歷屆總統中,有據可查的是,這句話曾被明確宣布為執政理念。最早的是第23任總統* * *和共和黨人哈裏森。這種經濟上“無為而治”的執政理念和政治上無為而治的方式壹直延續到胡佛時期。當時資本主義宏觀經濟學尚未形成,制定政策缺乏理論支撐。
然而嚴峻的社會現實迫使美國做出了歷史性的改變,而當時的美國也需要為其參戰提供及時的經濟準備。羅斯福總統懷著巨大的使命感和高度的責任感,在就職演說中對美國人民說:“我堅信,我們唯壹害怕的就是害怕本身!”然後,他投身於這個龐大國家的政治和經濟改革。這段美國經濟改革史被後人稱為“羅斯福新政”。新政的主要內容可以用“3R”來概括,即恢復、救濟和改革。
羅斯福新政第壹階段,政府整頓金融體系,全面恢復貨幣在調節經濟中的潤滑作用。同時,幫助就業,增加消費,刺激生產,實現均衡發展。
羅斯福總統認為,整個商業生產鏈幾乎都依賴於股票市場來維持其正常運轉,而逐利投機的* * *本質使得人們熱衷於股票交易。在監管機構缺乏有效監管、反應遲緩的情況下,自由市場機制無法自動平衡股市供求,投機者、券商、融資者合謀操控股價,造成股價虛高的假象。由於大蕭條是由瘋狂股災引發的金融危機引發的,新政必須從整頓金融體系入手,盡快恢復國民信心。“非常時期應該是非常時期的規律。”他最初的措施是讓動作迅速的聯邦政府盡快取代美聯儲,承擔金融監管職能,激活現金流,“讓錢轉起來”。接下來,從1933年3月9日到16年6月,羅斯福政府說服國會通過了70多項新政法案,其中制定了15項重要法律,與金融相關的立法占了1/3。通過實施壹系列旨在克服危機、維持銀行信用、實現美元貶值、維持農產品價格和設定協議價格以減少企業間競爭的經濟金融措施,致力於經濟復興,史稱“百日新政”。
壹方面,通過金融體系的重建和轉型,保障國民經濟的全面復蘇。
1933年3月4日羅斯福宣誓就職時,全國幾乎沒有銀行還在營業,支票也無法在華盛頓兌現。他立即下令全國銀行暫停營業三天,這相當於“暫停支付”,以防止國內銀行系統崩潰。輿論評價這壹行動如同“黑暗天空中的壹道閃電”。3月9日,通過了《銀行緊急救助法案》,采取了單獨審查和許可的制度,讓有償付能力的銀行盡快恢復營業。13年3月至15年3月,14771家銀行獲準重新開業。
與此同時,羅斯福政府采取了壹項又壹項重大措施來加強黃金儲備。3月10,宣布停止黃金出口;4月5日,禁止私人存放黃金和黃金證券,美鈔停止兌換黃金;4月19日宣布放棄金本位制;6月5日,廢除公私債務,用黃金支付。
然後通過《聯邦證券法》成立了證券交易委員會,集準立法權、執法權和準司法權於壹體,對全國的證券發行、證券交易所、證券公司和投資公司進行全面監管。其權威在於獨立於壹般的立法、司法和行政部門,總統壹般不能幹預其行使職權。
通過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又稱1933的銀行法)。成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為5萬美元以下的銀行存款提供擔保,避免再次出現公眾擠兌現象;同時,該法案嚴格限制金融機構的業務範圍,不得同時從事商業銀行業務和投資銀行業務。正是因為這個法案,摩根銀行不得不壹分為二。這種分業格局直到60多年後美國國會通過1999的《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才告結束。
1934 65438+10月10宣布發行由國家證券擔保的30億美元紙幣,促成美元貶值40.94%。通過美元貶值,美國商品的對外競爭力得到了加強。
上述措施對穩定局勢、疏通金融體系這壹國民經濟的血液循環系統發揮了重要作用。
羅斯福政府也極力促使國會先後通過農業調整法和國家工業復興法,以盡快恢復國內生產。這兩部法律制定了商事主體遵守的“公平競爭”規則,規定了各企業的規模、價格和銷售範圍,從而限制了壟斷;為勞動者設定最低工資和最高工作時間,減少和緩解了勞資之間的緊張矛盾。在獲得大企業勉強的支持後,羅斯福接著想盡辦法爭取中小企業主的支持。他認為大企業接受工業復興法是很重要的。“產生豐碩成果的領域仍然在於小雇主。他們的貢獻是,每個小企業將為1到10人提供新的就業機會。這些小雇主實際上是國家中堅力量中極其重要的壹部分,新政計劃的成敗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與此同時,羅斯福政府加強了對外政治經濟活動,改變了美國在世界上“孤立”的自由主義國家形象。
另壹方面,通過政府救濟工作和提供就業機會來增加國民收入,刺激消費和生產之間的平衡;在凝聚和穩定人心的同時,也加強了國內的基礎建設。
羅斯福執政初期,17萬多失業人口全部依靠州政府、市政府和私人慈善機構的幫助和施舍維持生計。生活物資嚴重短缺,財產和暴力犯罪加劇。他認為只有聯邦政府才能解決這個復雜且高風險的社會問題。
1933年5月,羅斯福政府通過了《聯邦緊急救濟法》,成立了聯邦緊急救濟局,專門負責救濟物資的規劃、籌集、管理和經營,合理劃分聯邦政府與各州的使用比例,快速將各種救濟物資分配到各州,並制定優惠政策鼓勵地方政府直接救濟窮人和失業者。
為了給失業者自力更生和自尊的機會,第二年,簡單救濟改為“以工代賑”。全國有各種救濟機構,大致分為兩個體系:公共工程部(政府撥款40多億美元建設長期項目)和土木工程部(投資近65438.0億美元,主要是土木工程),為失業者提供社會服務。到二戰前夕,從業人員總數達到2300萬,占中國勞動力總數的1/2以上。這不僅為技術人員、非技術工人和建築工人創造了就業機會,也為成千上萬失業的手工藝者提供了各種工作。聯邦政府花費6543.8+08億美元用於各種項目和少量直接救濟,修建了近654.38+0000個機場,654.38+02000多個運動場,800多所學校建築和醫院。
新政第二階段,羅斯福政府在全面復興經濟的基礎上,進行了壹系列涉及各個層面的改革,為建立福利社會和民主政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35年初,羅斯福政府在新政第壹階段的基礎上,通過了《社會保險法》、《全國勞動關系法》、《公共事業法》等專門法律。6月4日,1938,通過了《公平勞動標準法》(又稱《工資和工作時間法》),保護工人權益。
為了解決社會保險體系的聯邦資金問題,羅斯福政府首次實行了基於收入和資產額的累進稅率:自然人凈收入5萬美元以上和遺產4萬美元以上按31%征稅,500萬美元以上遺產按75%征稅;以前企業稅壹直是13.75%征收。但根據稅法1935,收入在5萬美元以下的公司稅率降至12.5%,收入在5萬美元以上的公司稅率增至15%。
這些法律反映了廣大公眾的強烈願望,受到中國絕大多數人民的歡迎和贊揚。他們也給了工會和企業主討價還價的權力。
羅斯福新政的實施非常成功。從1935開始,美國幾乎所有的經濟指標都在穩步回升;1936年末,美國工業總產出超過了危機前的年平均水平,農業生產也大有恢復。到1939,國民生產總值增加到2049億美元,失業人口減少到800萬,恢復了人們對資本主義國家制度的信心。
這是壹場資本主義制度改良運動。在整頓危機的過程中,羅斯福拋棄了古典自由主義的傳統原則,在宏觀上運用國家權力幹預經濟,在微觀上推動產權關系、生產方式和生產管理制度的大調整。
新政的內容促進了凱恩斯主義的成熟,新政的實踐促進了凱恩斯政府幹預經濟思想的理論化和系統化。可以說,羅斯福新政實際上是世界歷史上對凱恩斯收入和就業理論的第壹次大規模創造性的成功預演。
當然,羅斯福新政的壹些措施也有不足之處。每次都成為政敵攻擊的理由,新政實施過程中利益受損的階層也對其進行抵制和詆毀。就連新政初期的重要內容《工業復興法案》和其他兩個法案,兩年後也被最高法院裁定違憲。其他方面,比如對銀行業的利率限制,並不能完全制止銀行之間的惡性競爭,也不能避免利率以外的非價格競爭手段。這也說明羅斯福總統當時對充分就業、貨幣政策、赤字預算和動態財政預算平衡的理解是膚淺的,沒有完全理解“只有花錢才能戰勝大蕭條”的真正含義。
凱恩斯主義認為,既然生產和就業是由有效需求決定的,只要產品能賣出去,就能增加。當社會總需求因國民收入下降而減少時,就可能發生危機。它主張國家直接幹預經濟,調節生產,增加投資,刺激消費,保證充分就業。在這個理論之前,羅斯福新政其實就是這個思路。但是,由於沒有理論支撐,信心不足,羅斯福被束縛在背後。比如在赤字財政問題上,羅斯福只敢謹慎突破古典經濟學中“財政預算年度平衡”的信條,而不敢明確說赤字財政當然是常規政策。
新政後,隨著競爭對手的減少和社會總產出的減少,壟斷集團擴大了對資源配置的控制,政府的監管職能日漸式微。尤其是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初,“控制失靈”、“滯脹”、通貨膨脹、越南戰爭、石油危機以及隨之而來的股市持續低迷,再次讓美國人對經濟前景感到迷茫。壹位作家寫道:“如果貪婪和恐懼是華爾街僅有的兩種心理,那麽我認為是時候為貪婪美言幾句了。”
羅斯福新政是20世紀人類第壹個也是最大的反危機案例,應該說是成功的。我們承認新政緩解了大蕭條對美國經濟的嚴重損害,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恢復。在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同時,也要註意提高中下層人民的經濟和社會地位;也打擊了美國的極端組織,穩定了資本主義民主,避免了危機中美國激烈的社會動蕩。它所創造的“福利國家”仍然是壟斷資本調節勞資矛盾、鞏固資本統治的重要手段。新政的許多政策和法律也為構建現代美國政治經濟體系奠定了堅實的制度框架基礎。新政為美國投入二戰和戰後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騰飛奠定了物質基礎,為資本主義生產力的發展創造了更大的空間。戰後,美國爆發了八次經濟危機。雖然規模和破壞性沒有達到當年大蕭條的水平,但歷屆美國政府都運用凱恩斯主義經濟理論並效仿羅斯福新政,采取了不同的國家幹預經濟的政策。其他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也采取了類似“新政”的措施來避免或度過經濟危機,發展經濟。
迄今為止,美國共有43位總統,但真正被美國人記住的卻寥寥無幾。富蘭克林?羅斯福是壹位為美國做出巨大貢獻的總統,他的第壹個貢獻就是上面提到的新政。美國人以為他是亞伯拉罕?自林肯以來最令人難忘的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