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東亞國家(地區)可以根據本國國情和國內外經濟形勢的發展,適時調整經濟發展戰略。而拉美卻壹再拖延調整發展戰略的時機。
東亞國家(地區)經歷了戰後或獨立後實施進口替代工業化發展戰略的時期。當時他們剛剛從帝國主義手中收回經濟主權,開始掌握自己的經濟命脈。他們的國民經濟仍然非常年輕和脆弱,企業的競爭力很差。有必要重點發展替代進口的產業,使其經濟在國家保護下度過“童年”時期。然而,該地區有許多經濟體資源不足,規模小,國內市場有限。在這種條件下,進口替代產業的發展普遍遇到生產要素供給不足、生產性進口需求快速增長和產品出口能力增長緩慢的問題,影響了國際收支平衡,極大地制約了經濟的快速擴張。戰後世界經濟的突出特征之壹是經濟國際化的迅速發展。經濟國際化意味著全球資源配置的巨大變化。20世紀60年代中期以後,跨國公司廣泛崛起,產業轉移逐漸在全球蔓延。東亞國家(地區)瞄準這壹有利時機,及時轉變發展戰略,先後從發展進口替代產業轉變為實施出口導向型工業化戰略。例如,“四小”在60年代後半期和東盟在70年代完成了這壹轉變。此後,東亞“四小”和“東盟”國家實行對外開放政策,積極引進外資,加快發展外向型產業,在外匯管理、關稅制度、外資政策和進出口政策等方面進行了壹系列調整和改革,使其(地區)經濟全面融入世界經濟。企業在參與世界經濟運行的過程中,經受了優勝劣汰的考驗,競爭力大大提高,對世界市場風浪的適應能力也大大加強。
拉美國家的情況正好相反。20世紀30-40年代,幾個主要國家開始實施進口替代發展戰略,這壹戰略在戰後幾乎所有國家都得到廣泛實施。東亞經濟發展戰略轉型時,拉美國家也普遍堅持發展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的理論主張,突出強調維護和爭取國家經濟的獨立性,追求進口替代的升級。即從壹般消費品的進口替代到耐用消費品的進口替代,從輕工業產品的進口替代到部分重工業產品的進口替代。在這壹指導思想和發展戰略的指導下,工業化是在國家的高度保護下發展的。進口替代產品出口競爭力弱,零部件和原材料進口快速增長。工業化進程緩慢,出口商品結構長期沒有太大變化。到20世紀90年代初,初級產品出口仍占拉美全部出口的2/3。事實上,它依靠初級產品的生產和出口來積累資金、提供外匯和支持工業的發展。另壹方面,工業沒有向非工業部門提供足夠的援助。這使得產業發展缺乏後勁。從20世紀30年代到80年代中期,這壹發展戰略持續了40多年。它的優點已經走到盡頭,但它的缺點也日益明顯。(2)東亞國家(地區)在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應註意保持較低的通貨膨脹率。但拉美對控制通脹重視不夠,措施不當。
當通貨膨脹率上升時,東亞大多數國家(地區)立即采取措施,在上升的初始階段抑制通貨膨脹。比如臺灣省省在1949之後出現了嚴重的通貨膨脹。改幣措施和美援支持緩解了財政失衡,物價在1953後基本穩定。未來幾十年,除了受兩次油價上漲影響出現短暫上漲外,基本保持宏觀經濟穩定。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通貨膨脹率只有4年達到兩位數,其他年份都在1位數,4年為負。泰國政府明確提出“穩定第壹,發展第二”的宏觀經濟方針,沒有出現惡性通貨膨脹,為經濟運行創造了良好的環境,1961-1987期間年均經濟增長7%。韓國是東亞高通脹的國家。特別是70年代,在油價上漲和全球通貨膨脹的沖擊下,1973-1979的年均通貨膨脹率上升到18%,1978年壹度達到60%。政府立即采取了調整發展戰略,降低增長率,在穩定中求增長的政策。同時實施了嚴格控制貨幣發行、提高利率、平衡預算、控制公用事業收費、凍結物價等措施。1983之後,居民消費價格上漲率已降至1位數。
拉美的通貨膨脹不是簡單的經濟過熱現象,而是結構性經濟失衡造成的嚴重後果之壹。拉美低水平的產業結構,總供給和總需求長期失衡,國家過度幹預導致的嚴重價格扭曲,長期高匯率,過度引進外資,再加上追求高增長指標和不恰當的貨幣信貸政策,造成了世界範圍內奇怪的長期超高通脹。通貨膨脹最嚴重的幾個國家已經實施了壹些反通貨膨脹的計劃或政策。然而,無論是貨幣主義的緊縮取向方法,還是結構主義的自由化取向方法,都處於兩難境地,無法取得良好的效果。壹些國家(如巴西)別無選擇,只能實施指數化措施,將貨幣資產和貨幣收入與通貨膨脹率掛鉤。雖然起到了壹定的保證真實收入不被過度損害的作用,但最終會導致通貨膨脹的慣性。只是近幾年,通過經濟改革,經濟中的結構性失衡得到了壹定程度的扭轉,反通脹措施卓有成效。然而,長期得不到控制的惡性通貨膨脹破壞了市場機制的正常發揮,阻礙了經濟發展。
(三)東亞國家(地區)註重產業結構的不斷升級,而拉美產業結構變化緩慢。
東亞國家(地區)的產業結構由低到高逐漸演變。在不同時期,他們根據自身(區域)經濟的發展變化和世界產業發展的趨勢,不斷推動自身(區域)產業結構的升級。例如,韓國在20世紀60年代集中發展勞動密集型紡織工業。70年代轉向重點發展資本密集型重化工業,發展了鋼鐵、有色、機械、造船、汽車、電子、石化、水泥、陶瓷、纖維等十大戰略產業。政府對這十大產業部門實行了優惠政策,並給予幫助。80年代進壹步發展為技術和知識密集型產業,政府明確提出“科技立國”的口號,將電子、機械、生物工程、信息產業、原子能利用五大部門列為“國策戰略產業”,大力推動其發展。根據韓國發展研究院的計劃,到2000年,第三產業將占全國國民生產總值的59.1%,工礦和公共建設將占32.8%,農業將降至8.1%。計劃在7個高技術領域趕超先進國家,這7個產業的產值將占國民生產總值的18%。東亞其他國家(地區)也沿著這條軌道采取措施,推動產業結構升級。比如新加坡在1979提出了“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口號,臺灣省省在1990頒布了《促進產業升級條例》。他們都有發展新產業,迎接21世紀,躍上新臺階的宏偉計劃,並且正在實施。東盟國家產業結構不均衡,基本處於工業化進程中,尚未進入發展知識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階段,但都努力跟隨“四小”的腳步,逐步升級產業結構。
東亞國家(地區)的產業升級依賴於東亞的階梯式國際分工。日本產業升級帶動“四小”產業升級,進而帶動“東盟”和中國、華南、中南半島國家產業升級。因為在生活在高階梯的國家,已經失去比較優勢的成熟和過度發展的產業或者不適應本國變化了的條件(如工資上漲、勞動力短缺或匯率變化)的產業,需要向外轉移,以尋求有利的投資場所。這必然導致產業結構相對落後的周邊國家(地區)的產業升級。後者的產業升級給前者帶來競爭壓力,後者反過來推動前者加快產業升級。這種互動和互補的作用促進了東亞國家(地區)產業結構的不斷完善。
拉丁美洲的情況並非如此。雖然拉美是第三世界中除少數國家外唯壹屬於中等收入國家的地區,雖然戰後拉美工業也有了較大發展,但並沒有明顯的產業結構逐步升級。拉美現代工業部門和傳統工業部門的二元結構十分突出。拉美大部分國家還是屬於資源開發的產業結構。過去歷史上形成的以生產和出口壹種、兩種或幾種初級產品為主的產業結構並沒有得到根本改變,盡管其比重有所下降,產業多元化也有所發展。比如委內瑞拉、墨西哥、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的石油,秘魯的礦業,智利的銅,赤道兩邊國家的咖啡,加勒比海的香蕉等等。仍然是影響各國經濟形勢的關鍵部門。這是拉美經濟活力增長緩慢的重要原因之壹。
(四)東亞國家(地區)內部資本積累率高,利用外資效率好,而拉美自身資本積累率不高,利用外資失誤多。
東亞國家(地區)有勤儉節約的傳統,善於積累財富。這些國家(地區)的積累率普遍較高。在拉丁美洲,受西方消費主義的影響,超前消費的傾向更為普遍。所以兩個地區的積累率明顯不同。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1965、1970和1990這三年的國內儲蓄率,東亞分別為22%、25%和35%,拉美分別為22%、20%和22%。東亞的高儲蓄率導致了高資本積累,從而確保了高投資率。比如上世紀80年代“四小”的儲蓄率都在30%以上。其中新加坡高達42.3%,因此其投資率高達42%。拉丁美洲的低儲蓄率使其投資率難以大幅提高。拉美的投資率壹般在20%左右,80年代明顯下降。80年代中期下降到16%左右。
在利用外資方面,東亞的對外開放程度遠遠高於拉美。由於東亞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就完成了向外向型經濟的轉型,利用外資的阻力較小,管理能力較強。以“四小”為例。香港作為自由港管理,基本對外商直接投資、外資銀行、外資金融機構開放。香港已經成為亞洲的國際金融中心之壹。新加坡制定了壹系列鼓勵外國直接投資的法律,建立了壹套高效的管理機構,創造了良好的投資環境,特別鼓勵能帶來高科技的外國投資。並將國內企業置於外資企業的激烈競爭環境中,以鍛煉其生存和發展的能力。韓國利用外資以借款為主,適當引進外國直接投資。60年代主要利用美國援助,70年代主要向國際金融機構和國際金融市場借款。韓國的借款規模非常大,1985年外債總額接近500億美元,是世界第三大債務國。雖然在美國高利率政策背景下償債負擔較重,但由於借入資金使用管理得當,80%以上用於進口資本品和投資出口導向型制造業和基礎設施,因此出口增長較快,資金周轉較快,容易形成新的償債能力,不會導致債務危機。80年代以後,註意控制借款規模,提高外商直接投資在利用外資中的比重,保持利用外資的良性循環。臺灣省舉借與引進外商直接投資並重。50年代以美國援助為主,60年代以引進華僑和外國直接投資為主,70年代為解決實施“十項工程”和“十二項工程”的資金短缺而大量舉債。它的借款和直接投資主要用於增強其出口能力,引進先進技術和滿足產業結構調整的需要,因此它可以迅速形成新的生產力,其償債能力也將增強。
拉丁美洲也采取借貸和引進直接投資兩種方式,但更註重借貸。從1961-1983,拉美地區外國直接投資凈流入不到1000億美元,外債債務余額到1983年末已達3600億美元。拉丁美洲利用了大量外資,這些外資在60-70年代確實為彌補其積累能力的不足和促進經濟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但由於理論上的偏差,認為借貸比引進直接投資更有利於保持國家經濟的獨立性,並受到70年代國際低利率的誘惑, 它誤判了國際利率的變化趨勢,舉借了遠超償付能力的巨額外債,埋下了80年代債務危機的禍根。 債務危機的發生,除了借貸規模不可控、國際利率驟增之外,重要原因還在於拉美國家外債使用管理不當。壹些國家把貸款過多用於周期長、見效慢的項目,不能及時創造償付能力。壹些國家將其用於非建設性支出,如支付軍費、彌補財政赤字,或用於金融投機,它們無法創造自己的償付能力。
(5)東亞和拉美國家政府幹預經濟的程度和方式不同,在市場機制中發揮的作用也不同。
東亞國家(地區)和拉美國家是政府幹預和市場調節相結合的市場經濟國家(地區)。但是政府幹預的程度和方式有很大不同。香港的幹預程度最低,壹般稱為不幹預或積極不幹預。作為自由港管理,但遇到通貨膨脹、經濟蕭條、股市波動、出口受阻時,政府還是要幹預。總的來說,政府以基礎設施建設為重點,制定法律法規,提供法律保障和社會福利保險,為經濟發展創造條件。東亞其他國家基本都是政府主導的市場經濟國家。政府的主導作用如下:1。政府制定長期或短期經濟發展計劃。雖然不是指令性計劃,但政府也從投資、稅收、利率等方面采取配套措施和獎懲措施,促進計劃的實施;2.政府擁有壹定數量的國有企業,控制著經濟命脈;3.國家控制著大部分基礎設施和公共事業;4.政府通過各種經濟杠桿引導市場經濟,促進經濟增長,防止和克服經濟蕭條,抑制通貨膨脹,改善投資環境,平衡國際收支;5.調解和處理勞動爭議;6.開辟對外經濟聯系渠道,服務企業對外經濟交流。以上政府的主導作用在所有國家(地區)都是不可或缺的。東亞和拉美的不同之處在於,自20世紀70年代初以來,東亞的政府幹預程度壹直在減弱。因為外向型經濟的發展要求國內經濟按照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運行,從而與世界市場接軌。過多的行政幹預容易導致市場扭曲和人為失衡。拉美國內市場的高度保護使得政府的行政幹預難以削弱。許多國家長期實行高關稅、高匯率、嚴格的金融管制、高比例的企業和銀行國有化、嚴格控制進出口貿易,這些都不利於發揮本國的經濟潛力。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經濟改革後才有了明顯的變化。導致東亞市場經濟充分發展,而拉美市場體系非常不完善,市場機制沒有充分發揮作用。這就是為什麽上世紀80年代拉美的經濟調整和改革以轉型為特征,難度很大。
㈥其他因素的影響
東亞與拉美發展趨勢差異的影響因素多樣而復雜,包括其他經濟和非經濟因素。比如東亞的政局就比拉美穩定。東亞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有其獨特的優勢。東亞國家(地區)受前資本主義因素制約較小,香港和新加坡是城市和城市國家,沒有改造農村的負擔;臺灣省和韓國在戰後認真進行了土地改革;東盟國家的農村經濟也受到前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束縛,但其經營方式主要是小農經濟,容易與市場經濟相銜接。拉美農村落後的莊園制不僅造成分配不合理,還造成大量土地荒蕪和資源浪費。而且很多拉美國家的政府在不合理的土地制度改革上決心不大,進展緩慢,發展不平衡。顯然,前資本主義經濟關系是阻礙現代化進程的重要因素。還有很多其他影響因素,我就不細說了。
把東亞和拉美作為兩個地區來比較,可以看到明顯的差異,但是每個地區的國家情況也是不壹樣的。由於篇幅的限制,在比較兩個地區的時候,我們只能選擇大部分地區都具有的特點。對於與本文所述不同的少數國家,如智利和拉美大部分國家,以及菲律賓、文萊等東盟國家,無法進行詳細分析。
東亞和拉美在上述重要方面的差異,可以歸結為發展模式的差異。通過比較可以看出,東亞的發展模式優勢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