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麗莎白·楊-布魯爾
譯者:陳偉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愛世界》的作者伊麗莎白·楊-布魯爾是漢娜·阿倫特的學生。她去世前壹年是阿倫特的博士生。她和阿倫特的研究助理傑羅姆·科恩後來成為整理和傳播阿倫特思想的最有力的學者——阿倫特的許多藏書都是科恩的筆記和解釋,簡·布魯爾寫了這本傳記來紀念阿倫特。從阿倫特的生平和經歷入手,講述了她晚年的思想、流亡和思想論證,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壹個充滿智慧和熱情的政治理論家。
阿倫特不承認自己是哲學家。在她看來,哲學家追求的是沈思的智慧,而她追求的是行動的智慧,這是她用壹生的時間總結出來的積極生活的智慧。楊將其概括為:熱愛世界。
“庸惡”與“無思”
阿倫特於1975年2月4日晚突發心臟病,猝死,享年69歲。去世前,她正在招待朋友,辦公桌前放著淩亂的手稿,是她未完成的“精神生活”中“審判”部分的手稿。
艾倫寫過很多有爭議的文章,甚至她的代表作《極權主義的起源》也有很多章節帶有強烈的現實意味。她不承認自己是哲學家。她晚年花大量時間寫的《精神生活》,大概是最接近純哲學風格的了。但即使這樣的作品也有現實的激勵。
1961年,納粹戰犯阿道夫·艾希曼被以色列特工抓獲,偷渡到耶路撒冷受審。阿倫特自願為《紐約客》雜誌作為特派記者參加在耶路撒冷的審判。後來,她在《紐約客》上發表了五篇文章。1963年,文章以《艾希曼在耶路撒冷:關於平庸之惡的報告》出版,成為阿倫特作品中爭議最大的壹本書,這本書引起的壹系列爭論持續了半個多世紀。
爭議很多,但大多誤解了阿倫特的思想,她從書中摘錄的壹句話形容艾希曼,說他犯了壹個“平庸的惡”。這個觀點激怒了很多人,壹定程度上傷害了猶太人的感情,也導致阿倫特和很多朋友不和。
事實上,作為壹個猶太人,阿倫特對猶太人遭受的災難並不是壹無所知。在她流亡美國之前,她壹直是壹個堅定的猶太復國主義者,並長期為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工作。所以很多人批評她為納粹戰犯辯護,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這個概念與其說是形容艾希曼,不如說是形容某壹類人。這樣的人就在我們身邊。他們可能是我們的朋友、鄰居,甚至是親戚,但是在壹些外界條件的刺激下,這些平時樂善好施的人就成了“幫兇”。阿倫特用“平庸之惡”精辟地概括了這類人的特點,但當她用這個詞來形容壹個納粹劊子手時,似乎並不恰當。
如果這個概念只是阿倫特壹時的想法,隨著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的出版,這件事也就告壹段落了。相反,阿倫特在後半生改變了作品的研究方向,開始關註“平庸之惡”是如何被喚起的。除了在無數演講和文章中反復提及這個話題,我用《精神生活》三卷本追根溯源,從古希臘哲學到康德哲學的語境中尋找寫作靈感。
在《精神生活》的序言中,她談到了這種激勵,說在艾希曼這個只會諾諾的官僚身上,他的陳詞濫調、墨守成規、標準化表達的背後是壹種心不在焉,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就是這種心不在焉——這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很常見的經歷,因為我們幾乎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更不用說思考了。
當妳成為壹個哲學家時,很容易陷入危險。
簡·布魯爾在《愛這個世界》中總結了阿倫特思考的核心主題,即在壹個道德崩潰的時代,我們應該成為壹個什麽樣的人?
做壹個違背良心的壞人,做壹個好人,太難了。大多數人生活在灰色地帶。比如在納粹統治的時代,當其他人都服從納粹統治的時候,妳該如何面對這個選擇?社會的道德標準已經完全崩潰,壹個微妙的決定可能決定妳的生死。這個關鍵時刻的選擇,更是難上加難。
阿倫特對這種極端情況做了分析。與其他哲學家不同,她沒有呼籲人們:呼籲道德恢復,恢復道德“法律和秩序”。相反,她堅持認為,在危機中,壹個真正有思想的人不應該尋找任何規則或法律,而應該說“我必須忠於自己”:“我決不能做壹旦做了就不再感到安心的事情。”
阿倫特壹生沒有寫多少哲學著作。她與大哲學家海德格爾的戀情被揭露後,給哲學圈增添了不少八卦。如果說這種關系對阿倫特有什麽影響的話,那就是成為哲學家容易陷入危險的境地,就像海德格爾成為納粹的幫兇壹樣。
在她看來,古希臘的沈思智慧很容易把壹個哲學家引入歧途。就像柏拉圖遠赴錫拉丘茲夢想成為暴君的精神導師和哲學家國王壹樣,海德格爾這樣的哲學家也不可避免地讓自己的生存哲學成為政治汙點。簡-布魯爾總結說,阿倫特通常追求允許和鼓勵人們從道德範式中學習,並為思考和與朋友的密切交流提供必要保護的政治制度和態度。因為問自己——“如果我這樣做,我能心安理得嗎”——這個道德問題反過來會引導他們去保護政治領域。
壹個正直的人的光芒
在《愛世界》中,正是這些善良的人們成為了阿倫特生命中的光芒。這些人物包括偉大的哲學家雅斯貝爾斯,她的丈夫海因裏希·布魯赫,瑪麗·特蕾茲·麥卡錫在她被流放到美國後,等等。這些朋友的存在照亮了她的人生,《黑暗時代的人》中有很多她致敬的角色。讀寫這樣的人物,判斷他們的人生價值,也是她人生中的重要時刻。所謂“愛這個世界”,就是愛這樣的朋友、家人、在黑暗中發光的人。
在“平庸之惡”遭遇最大惡意批判的時刻,有人指責阿倫特說她不愛自己的民族。阿倫特回答說,雖然她曾經是猶太復國主義者,但她不會愛她的人民,也不會信任他們。她只能愛她的親戚朋友,不管他們是不是猶太人。這是阿倫特基於自己的思考做出的最謹慎的回答。
這個立場其實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法國作家加繆,他拒絕在阿爾及利亞是否應該獨立的問題上簽名表態。當人們想聽他的解釋時,他所想的只是,“我壹直譴責恐怖。因為我要譴責壹種恐怖主義,比如在阿爾及利亞街頭盲目釋放的,總有壹天會襲擊我母親或者我家人的恐怖主義。我堅決捍衛正義,但首先,我要捍衛我的母親。”
在加繆看來,所謂的正義和真理,並不是簡單地在請願書上簽個名就萬事大吉。他討厭的是抽象的概念,空洞的道理,更討厭的是以民族的名義去解決現實的問題。難怪漢娜·阿倫特稱贊加繆。在1952年5月的壹封信中,她提到了當時的巴黎之行:“我昨天見到了加繆。毫無疑問,當今法國最傑出的人遠在其他知識分子之上。”
《愛這個世界》與其說是阿倫特的傳記,不如說是黑暗時代裏,那些保持著良知和思想的知識分子之間的密切聯系。正如簡·布魯爾(Jan Brewer)所說,“我們想展示的是她思想的歷史基礎,啟發她思考的未確定的經歷,養育她的友情和愛情,如果可能的話,還有她的思維方式或思維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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