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百家時代,群星璀璨,象當代的經濟學家壹樣,歷史也為諸子百家區分了 “主流”和“非主流”。孔孟成了中國歷史演進中的主流,而為孔孟所批判的其他思想大家成了“非主流”,成了“雜家”。在反思中國改革的今天,我們有必要重估這些所謂的“雜家”和非主流的價值,當重新審視這些“非主流”的諸子百家的思想內蘊時,我們可以發掘出啟迪當前改革的真知灼見。
現在,就來重新思考壹下為孟子激烈批判的“楊朱學說”。楊子學說的內核是“為我”,經典闡釋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堅持“仁義”的孟子眼中,“揚子取為我,把壹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孟子《盡心上》)。
首先來評估壹下楊子“為我”的哲學意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的哲學內涵是說萬事萬物(包括人)堅持自我是壹切秩序的基礎。楊子以反命題的形式進行闡釋,即如果萬事萬物不堅持自我,壹切秩序將不復存在。這裏的秩序包括自然秩序和社會秩序。我們之所以看到天地有別,多彩絢麗的自然景觀、自然秩序,是萬事萬物“為我”即堅持自己的結果:石頭在拼命地“為我”而做石頭,大山在拼命地“為我”而做大山,樹木在拼命地“為我”而做樹木,小鳥在拼命地“為我”而做小鳥,大象在拼命地“為我”而做大象,泥土在拼命地“為我”而做泥土,白雲在拼命地“為我”而做白雲。之所以說石頭做石頭需要拼命地“為我”,是因為石頭並非肉眼所感覺的那麽堅強,它也會為風雨所侵蝕,隨歲月的流逝而老去、死去、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具備初步的化學知識,我們都可以理解這壹點。石頭需要自己強烈的分子間引力來抗拒風雨,它的天敵是酸雨。如果石頭不再拼命“為我”而做石頭,如果樹木不再拼命“為我”而做樹木,如果小鳥不再拼命地“為我”而做小鳥,如果大象不再拼命地“為我”而做大象,如果泥土不再拼命地“為我”而做泥土,如果白雲不再拼命地“為我”而做白雲,那麽我們將回到盤古之前的無天無地的混沌世界。社會的主體是個人,象自然界壹樣,正是人人的拼命“為我”導致了豐富多彩的社會景觀、促進了文明的繁榮進步。如果人人都不“為我”而泯滅個性,那麽人類的社會景觀將灰飛煙滅。
接著,我們來比較壹下處於中國歷史“主流”的孟子的“仁義”和“非主流”的楊朱的“為我”。不能簡單地說是孟子對還是楊子對,也不能簡單地說孟子錯還是楊子錯。我們評價壹種理論壹定要考察這種理論的前提假設和隱含前提假設。孟子的“仁愛”就是強調舍己為人,以他人為中心,相反楊子的“為我”是以自我為中心。在當時的整個社會知識和財富積累貧乏,任何單獨的個體都不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孟子的“仁義”更有實用價值。而楊子的理論更是能揭示自然秩序、社會秩序何以存在這壹永恒主體。所以,歷史地看,孟子和楊子是站在兩個不同的高度闡述兩個不同境界的“真理”,盡管由於“實用性”孟子的仁愛成為歷史的主流,但是,楊子的“為我”是更接近於“大道”的永恒真理,其境界也高出孟子壹籌。
現代社會實際上,就是壹個以“為我”為基礎的社會,那麽現代化實際上也就是壹個由“克我”“否我”向“為我”的轉變的過程。“仁愛”並非中國獨有,翻翻聖經,中世紀時代的歐洲同樣強調克己為人,即孟子如果留學海外,他同樣會成為令歐洲的基督教徒崇拜的主流。發生這種現代化的原因就是,整個人類的知識積累和財富積累發生了變化。在現代社會中,壹個正常的人通過正常的努力是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生活地很幸福的。
現在,我們改革遇到的最重要的問題便是,壹方面我們要現代化,壹方面卻又不承認個人的“為我”。我們在南轅北轍啊!不承認個人的“為我”導致兩方面的問題。壹是弱勢普通個人的權力屢屢被強勢個人所侵犯,二是強勢個人屢屢侵犯弱勢人人的權力。這兩方面的問題實際是壹枚硬幣的兩面。對廣大的弱勢群體,我們不承認他們是“為我”,我們當然地也就忽略他們的“為我”的權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個人產權,個人追求經濟發展的權力。而對強勢群體,尤其是政府官員,我們不承認他們是“為我”的,武斷假定他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和“先富將會帶動後富的”,我們便忽略對他們權力的監督、限制和約束,他們便會使用名義上“為人民服務”“先富幫後富”的公***權力,魚肉人民,掠奪窮人而更加肆無忌憚的“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