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奇遇
甲：X X X 同誌，我最近有壹個想法。
乙：什麽想法？
甲：您說像您這樣的相聲演員，要把您關在壹個大鐵籠子裏，擱點兒吃的，賣票參觀，準能招來好些好些人吧？
乙：那是呀！還甭關我，妳把誰關裏頭，也有人看。
甲：那就怎麽辦了！
乙：什麽呀！有關人的嗎？
甲：我就讓人關過壹回！
乙：關籠子裏了？
甲：跟籠子差不多！
乙：什麽呀？
甲：電梯。
乙：電梯？
甲：老電梯。壹個大鐵柵欄門嚴嚴實實，外面能看見裏邊，裏邊能看到外邊，旁邊壹大鐵砣，鐵砣壹上去，電梯就下來，電梯壹上去，鐵砣就下來，我就給關這裏頭了。
乙：這是什麽年頭的電梯呀？
甲：年頭兒說不準，論輩分我太姥姥叫它大舅。
乙：什麽地方還有這樣的電梯呀？
甲：就我們區新成立的那效率大樓。
乙：效率大樓……妳上那兒幹嗎去了？
甲：反映問題去了！
乙：反映什麽問題？
甲：我們那居民樓，夏天老停水，給孩子洗澡得幹搓泥兒，搓得我們樓那群孩子呀，壹個個全跟紅蘿蔔似的！
乙：那趕緊反映呀！
甲：反映啦？從夏天反映到冬天，水來啦！
乙：不錯呀！
甲：暖氣又沒啦！
乙：更要命！
甲：居委會趕緊成立老年迪斯科學習班，說是解決取暖問題。
乙：那解決得了嗎？
甲：這不，居委會大媽找到我，說我們說相聲的能說會道，容易引起領導重視，讓我再反映反映，我就到這效率大樓來啦！
乙：甭問，效率準低不了。
甲：壹進門，我就看見那鐵籠子似的電梯了，這邊壹個，那邊壹個，您說我上哪個？
乙：咳，妳隨便上吧！
甲：倒黴就倒黴在這隨便上啦！俗話說上去不容易下來難，打上去以後我就沒下來！
乙：電梯不走？
甲：不走？快著哪！就聽"咣當--哐！"
乙：怎麽啦？
甲：這大鐵柵門兒就算鎖上啦！再聽"嗖：壹聲，到五樓啦！
乙：這麽快？
甲：沒法不快！您想，那鐵砣什麽分量，我什麽分量，它拽我不跟玩兒似的！
乙：我怎麽聽著這麽玄呀！
甲：玄的還在後頭哪！到了五樓，我剛要開門，就聽"嗖--"
乙：怎麽樣？
甲：它又下來了。
乙：白上啦？
甲：沒白上。就聽"嗖"它又上來了，"嗖"它又下來了，"嗖"，"嗖"--好家夥，沒二十分鐘它"嗖"了我六十多趟！
乙：那是電梯出故障啦，妳快想辦法呀！
甲：什麽辦法都想啦！我在裏頭是又蹦又跳，又砸又敲，又蹬又撓……
乙：妳可留神，要把那大鐵砣震下來妳可就壹出溜到底啦！
甲：妳還別說，我這麽壹折騰呀，這電梯還真停了！要不說遇見事兒妳不能慌，妳像我，撓它兩下……（上下打量）就給人撓壞了不是？
乙：不是停了嗎？
甲：停是停了，它停得不是地方！
乙：什麽地方？
甲：三樓那兒隔著鐵柵欄看見我兩只腳，四樓看見我半拉腦袋！
乙：卡當間兒啦！
甲：都怨妳，胡出主意，讓我隨便上，當初我要上那邊那電梯呢，我……我隔著鐵柵欄壹瞧，咳，那邊那電梯也在那兒卡著哪！
乙：都出毛病了，妳呀，快喊人吧！
甲：喊呀，我喊"嘔--"
乙：怎麽這聲兒啊？
甲：就這壹聲兒，還真管用，把壹樓兩道的人全招出來啦！
乙：是呀，人家不知這兒鬧什麽呢！
甲：大夥兒這通找呀，四樓有位眼睛尖的："別找啦！在這邊電梯裏哪！嘿，逮著啦！行，個兒挺大，活的！"（嚇壹跳）"哎喲，還眨巴眼兒哪！"
乙：那是，還喘著氣呢！
甲：這時候領導也來啦："起開起開，什麽就逮住了！我看看，我看看逮著什麽了……嘿嘿，這不是說那相聲X X 嗎？"
乙：認出妳來啦！
甲："在這裏頭玩兒哪！"
乙：這是玩嗎？
甲："哦，深入生活……他可真夠深入的，就露半拉腦袋！相聲演員，真滑稽，坐電梯都跟別人不壹樣，兩層他壹人把著，真是藝術家的風度！"
乙：人家是反映問題來了……
甲："先不提那個！妳在裏頭先給我們來壹段兒！來，大夥兒鼓掌歡迎！"
乙：咳！妳先開開門讓人家出來！
甲："不給開啊！開開他就跑了！這東西子快著哪！誰開誰負責！"
乙：這叫什麽領導！
甲：我壹想這也不能怪人家，人家不明白怎麽回事呀！
乙：對，妳快把事情說清楚！
甲：我把事情壹說，領導都著急了，有壹位站出來："妳看看，妳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這老電梯，我早就知道要出問題，我就是沒說！"
乙：妳憑什麽不說呀？
甲："我，我是個夥食科長……咱也是從這個雙增雙節出發，這電梯雖然老，甭管怎麽著它還能動彈呀，拉個貨呀，拉個人呀，小車不倒咱就只管推，反正我是不坐！"
乙：那要是關了人怎麽辦呀？
甲："依我的意思呀，這事不大好辦。問題已經發生了，咱也不追究責任，想法解決！"
乙：這就對啦！
甲："我從我這個業務出發來說兩句個人意見，不壹定成熟，妳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我估計妳三天五天是出不去了，我看這個問題的關鍵……妳就先在我們這兒入夥吧？"
乙：啊？在這裏頭吃飯？
甲："哎，咱們這個夥食在區裏還是數得著的，X X 同誌，我把我們夥食科的情況向妳匯報壹下--我這兒有份年終總結，這兒還有個小帽兒：衛生防疫要搞好……"
乙：行啦，行啦，這兒還關著人哪！
甲："先救人是不？……這事兒它不歸我管，咱也沒有經驗，像妳這樣的演員，搞宣傳工作……哎，宣傳科長老李，妳看妳在這兒，妳怎麽不說話呢，什麽事兒都講究個對口嘛！
乙：哦，這兒還有位宣傳科長。
甲："我不是不表態呀，我老早就知道這個老電梯遲早是要出現問題的，我就是不說！"
乙：妳怎麽也不說呀？
甲："我倒是看看把誰關住！這麽老的電梯，關住人壹點兒都不奇怪，要是關不住人倒是奇怪了。"
乙：那現在關了人怎麽辦呀？
甲："這是個難題嘍！對妳個人來說，把妳關在裏面這是壹件壞事；可是對於全局來說，對於我們整個革命事業來說……也沒有什麽好處是吧？所以這就是新大樓和老電梯新舊體制交換時期所產生的壹種矛盾，目前妳關在裏邊，暫時還不適應，對不對？"
乙：難受著哪！
甲："那要是經過壹段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呢？"
乙：那就……更受不了啦！
甲："所以，妳要加強學習，豐富自己，經常到群眾當中走壹走……"
乙：他走得出去嗎？
甲："給壹點兒鼓勵嘛！我們的口號是：大幹苦幹壹百天，第壹季度開門紅……這個門好像開不開是吧？那我們的口號是……"
乙：別光喊口號啦，還是做點兒實事吧！現在是人關在裏頭啦！
甲："哦，這裏頭關的是個人是吧？人……人的事情嘛，它是歸人事科長的呀，學習了半天，黨政還是要分開嘛！人事科長，妳來妳來，剛才我的話就算拋磚引玉嘍！"
乙：看來還是先聽人事科長的！
甲："我說兩句啊，這老電梯要出事兒，妳們都看出來了是吧？我呀，我打頭三年就看出來啦，我就是沒說！"
乙：妳們都商量好啦？
甲："妳說妳在這裏頭，壹關關妳好些日子，妳著急不著急？"
乙：著急呀！
甲："光著急能解決問題嗎？"
乙：解決不了。
甲："總在這裏頭關著，那是個事兒嗎？"
乙：不是個事兒呀！
甲："不上班，時候長了，妳們那單位領導能答應嗎？"
乙：不答應呀！
甲："要都像妳這麽關著，那四化能實現嗎？
乙：實現不了。
甲："祖國能統壹嗎？"
乙：統壹不了。
甲："十三大提出這麽老些個戰鬥任務能……"
乙：我說，您可聽明白了，不是人家樂意關在這兒，他是出不去呀！
甲："我就從這問題下手，在我是職權範圍內，給妳解決了，好不好？"
乙：太好啦！
甲："效率嘛，說辦就辦！我這就給妳們單位去個商調函，把妳的關系辦過來，妳就算在電梯裏頭上班，白天算妳出勤，晚上算妳值班，想睡妳就睡會兒，睡不著妳幫著抓抓壞人什麽的，妳們大夥兒說我這主意怎麽樣？"
乙：夠瘦的！他在裏頭關著，能抓壞人嗎？
甲："那階級敵人跑了，妳連追都不追？"
乙：我出得去嗎？
甲："妳不會在裏頭給他來個掃堂腿？"
乙：我伸得出腿嗎？
甲："那抓不抓就在妳了，反正領導就這麽安排啦！我把這問題就給妳解決到這兒，妳要想進壹步解決呀……喲，辦公室王主任，妳在這兒呀，妳拿主意呀，咱不能壹棵樹上吊死，妳來妳來！"
乙：王主任快拿主意吧！
甲："電梯這旮旯出事兒讓我說呀……"
乙：我早就看出來啦！我就是不說！
甲："妳咋知道的？"
乙：妳們全這毛病！
甲：當時我也急了，我說："妳們都說什麽呢？妳們還解決不解決問題？有本事妳們老關著我！妳們別放我出去！出去我就給妳們編相聲！我挨個兒學妳們！我給妳們上全國各地說去！我……"
乙：王主任怎麽說呀？
甲：王主任也著急啦："別，別，X X 同誌妳別這樣，咱還是人民內部矛盾嘛，幹啥吵得全國都知道？影響多不好！誰說不給妳解決了？解決問題依我說是兩條兒，叫做上靠領導，下靠群眾--像妳這樣擱中間關著的同誌，屬於上下夠不著，四邊靠不住，總而言之妳是十三不靠！"
乙：打麻將呀！
甲："誰打麻將？上班時間打麻將我扣他獎金！救人工作這麽緊張還打麻將，有點兒人道主義沒有？走！科級以上幹部都跟我上六樓會議室，開會研究壹下救人措施，都走都走——X X 同誌，我個人意見妳就先不參加了啊？"
乙：他去得了嗎？--我說，他們這壹開會，還指不定研究到什麽時候哪！
甲：妳別說，效率大樓這效率還真高，不壹會兒，夥食科長就跑回來了："X X同誌，報告妳壹個好消息，我們研究出來了！"
乙：真快呀！
甲："妳的夥食標準就定在兩塊六，中午是四喜丸子雞蛋湯，壹頓飯照著六個饅頭，夠不？"
乙：就研究這個呀！
甲："妳看我們夥食科的效率怎麽樣，來了！"我壹瞧，嘿，熱氣騰騰的饅頭，這麽大個兒的丸子，我這個饞喲！
乙：妳吃呀！
甲：鐵柵門兒擋著，進不來呀！
乙：還吃不成！
甲：旁邊看熱鬧的小孩出了個主意："叔叔，我們把丸子和饅頭掰碎了往裏仍，妳張大嘴接著啊！
乙：嘿，小孩腦子夠快的！
甲：快什麽呀，動物園小孩逗狗熊，都回這手！
乙：咳，這我倒也見過。
甲：我在裏頭東壹嘴，西壹嘴，對付個半飽，喝湯成問題了。
乙：這沒法仍。
甲：小孩有主意，他把滋水槍拿出來灌上湯往裏滋！
乙：行呀！
甲：別誇啦！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妳倒看準了滋呀，滋我壹臉雞蛋湯！
乙：什麽模樣！
甲：這時候宣傳科長又跑來了："X X同誌，報告妳壹個好消息，我們研究出來了！"
乙：又研究出來了？
甲："我們覺得能把妳這樣的相聲演員關在我們這裏，是很難得的，為了表示紀念，決定授予妳壹個光榮稱號，像什麽植樹造林標兵，滅鼠能手，百公裏無事故……"
乙：什麽？
甲："這些名額都已經滿了，我們就不考慮了。根據妳的表現，我們決定在電梯這裏給妳掛壹塊匾，上面寫上四個大字：‘孤膽英雄'，妳看怎麽樣？"
乙：這都挨不上！
甲：這時候人事科長也跑來了。
乙：他又研究出什麽來了？
甲："小X 啊，這回妳算抄上了，這麽會兒功夫妳鬧個科長！"
乙：科長？
甲："剛才我們研究了，從照顧我們單位的影響出發，決定讓妳在這裏頭享受科長待遇，就妳這資歷可有點兒破格兒啊！瓜子裏嗑出個臭蟲，什麽仁兒都有，他壹關關出個科長來，這人要走運了妳不知道哪塊雲彩有雨！"
乙：這是走運嗎？
甲：這會兒辦公室主任也跑來了。
乙：甭問，他也研究出來了！
甲：沒有，他跟我商量："聽說我們這兒關著個相聲演員，大門口圍的人是越來越多，群眾也是 壹種熱情。為了限制壹下人數，我們決定賣票參觀，票價就是三毛壹張，妳看合適不？"
乙：拿妳賣票？
甲："去，打盆熱水，給他洗洗臉，瞧這壹臉雞蛋湯，多埋汰！花三毛錢讓人家看個幹凈的，不能糊弄群眾！"
乙：我看妳就糊弄！
甲：說著話，這群眾就排著隊，低著頭從我眼前過，跟瞻仰遺容似的。
乙：幹嗎低著頭呀？
甲：我在底下呢！
乙：對了，要不看不著。
甲：這時候天也快黑了，就聽壹個女同誌在外面嚷嚷："說是出來反映問題，壹去不回頭，我壹打聽，敢情自個兒在這賣票展覽呢！妳至於的嗎？X X ，妳藏哪兒了？出來！家去！"
乙：喲，這是誰呀？
甲：我們孩子他媽！
乙：瞧這熱鬧！
甲：我在裏頭把情況壹說，我愛人急得就要哭，我趕緊勸："孩子他媽，妳別哭，我在這裏頭挺好的，告訴妳壹個好消息，我都當科長了！夥食標準是兩塊六，中午吃的是……雞蛋湯！"
乙：就別提這個啦！
甲："妳在家裏等，等領導研究，等我回家，妳千萬別變心，妳守住嘍！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
乙：行了，妳就別表態了！
甲：這時候，就聽大樓裏的廣播喇叭響了："全體同誌請註意！全體同誌請註意！為搶救卡在電梯中的群眾，經領導開會研究，提出了五十多種方案，最後經過抽簽，決定用國外引進的最新技術-"
乙：什麽技術？
甲："定向爆破！"
乙：爆破？
甲："為保證安全，防止意外，請大家迅速撤出大樓五十米以外，迅速撤出大樓五十米以外！"我愛人壹聽："X X ，咱們撤！"我說："妳撤，我掩護！"
乙：妳行嗎？
甲：不行也得行！我愛人急的又要哭，幾個領導都來勸："哭什麽，哭什麽，沒問題，搞爆炸那幾個小夥子我看了，五大三粗，這麽大炸藥包壹扛就走，估計六個饅頭不準夠呢！"
乙：這是那夥食科長。
甲："妳放心呀愛人同誌，這個定向爆炸是很厲害的，這麽老的電梯壹炸，'嘩啦'壹下，就變成粉粉面面壹樣的，不要緊，這個炸壞了，那邊還有壹個呢"
乙：哦，人妳就不管啦！
甲："人嘛，是歸人事科長管的！"
乙：那人事科長怎麽說呢？
甲："小X ，妳可又抄著了。這進口炸藥包也就是妳我給妳炸壹下，換了別人他級別就不夠，妳想，這炸藥包要炸起來……那什麽，妳在裏頭盯著，我先走壹步！"
乙：撤啦！
甲：還就是人家辦公室王主任辦點正事兒！
乙：他怎麽說呢？
甲："少廢話，辦實事，趕緊點火！都走都走，X X同誌，妳別害怕，這玩意兒沒準兒，指不定響不響呢！"
乙：啊？我聽著都害怕！
甲：領導都說完了，我也得有個態度呀，我說："同誌們，不要管我！危險，我上！為了勝利，向我開炮！那什麽，英特納雄耐爾。就壹定要實現！"十九八七六五……
乙：要點火！
甲：我壹看人都走完了，我也別撐著啦，我來個就地臥倒，兩手抱頭，就聽"轟"的壹聲！
乙：怎麽樣？
甲：還真把我給崩出來了！
乙：好啊！
甲：好什麽呀！把我從這邊電梯裏崩出來了，又崩那邊電梯裏去了！
乙：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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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會〕 劉寶瑞演出本
甲 先生，妳瞧我像幹什麽的？
乙 我瞧您好像哪個學校的……
甲 校長。
乙 搖鈴鐺的。
甲 哎！這怎麽說話哪！
乙 本來嘛，哪位有身分的人讓人瞧呀。
甲 我就是有身分的人。
乙 （對觀眾）這位自吹自擂。（對甲）那麽您是幹嗎的哪？
甲 我呀！學問人。
乙 學問人？
甲 運氣不好，三場未中，我是壹位舉子。
乙 噢！您是舉子！桔子？
甲 千萬別拿我當香蕉。
乙 哪兒呀，我拿您當西瓜皮了。
甲 別開玩笑啦。
乙 您真是壹位舉子？
甲 進過三場哪……
乙 頭壹場？
甲 把棉花燒著了。
乙 什麽場？
甲 火場。
乙 第二場？
甲 把碗摔了粥也灑啦。
乙 什麽場？
甲 粥場。
乙 噢，打粥去了，第三場哪？
甲 擠了半天沒擠進去，讓憲兵給了壹個嘴巴。
乙 什麽場？
甲 法場。
乙 那麽三場啊，您應該進考場。
甲 對了，我真進過考場。
乙 您別吹啦。考場在哪兒呀？
甲 就在……倆大門裏頭。
乙 還仨大門外頭哪，那叫哈德門。
甲 對，哈德門裏頭泡子河觀象臺兩夾間兒。門口兒有個石頭牌樓，左邊寫“明經取士”，右邊寫“為國求賢”，當中四個字是“天天文運”。有頭道貢院門，二道貢院門，二道門有副對子，上聯是“禹門三級浪”，下聯是“平地壹聲雷”，往裏走明遠樓還有至公堂。“至公堂”三個字是明朝閣老嚴嵩寫的。
乙 行啊。
甲 什麽話哪，沒進過考場，這些個能說得上來嗎？
乙 您做的是什麽文章呀？
甲 八股文。
乙 那我知道，我問您是什麽題？
甲 我正趕上德宗景皇帝的禦題。
乙 德宗景皇帝是誰呀？
甲 就是光緒，他出的是“春秋”題。有兩位主考官壹滿壹漢，滿主考是榮中堂。漢主考翁同龢翁老先生。進了考場我就入了號啦。
乙 您入的哪壹號？
甲 （接當鋪喊當的味兒）兩千八百五十七號油舊夾襖壹件六角……
乙 幹嗎？當當的呀！
甲 考場的號房按字兒排，按《千字文》編下來的，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我入的是“乃”字號房。光緒出的春題，我們應當對秋題。
乙 哎呀，春秋題可不好對呀！
甲 是呀，舉子管春秋題叫難題。
乙 那您怎樣了？
甲 沒關系，給做上來了。趕到交卷以後，兩位主考看到了我這張卷子，都大吃壹驚，就派人把我叫上至公堂。
乙 這可不容易，得到了主考的賞識。
甲 我往那兒壹跪，就聽榮中堂跟翁同龢說：“翁老先生，請看這篇文章由始至終壹氣貫通，這筆力之精神行如遊雲，速如閃電，下筆之處，壹筆不拖，猶如鳳舞龍飛壹般。這詞中之妙句，並無半言抄襲前人，尋章摘句，字字乃珠玉之價，可稱千金難易壹字矣，常雲：唐詩晉字漢文章，今有此壹人三代兼全矣。”
乙 嗬，就您壹個人，就包括唐詩晉字漢朝文章啦。
甲 榮中堂又說：“若按我評論此舉子以唐宋兩代八家相比，恐有過之無不及。”
乙 噢，這麽說您比唐宋八家還強哪！
甲 榮中堂又說了：“不然不然，若按我評論，不但唐宋兩代八家不及，就是後漢三國孔明先生有前後《出師表》，那《出師表》可稱蓋世奇文，唉，表中之妙句也不過如此呀。”
乙 好家夥，您這才學大啦。
甲 咱們應該自謙壹點，我趕緊就說：“二位主考大人，小人蠢才，焉敢比唐宋兩代之古人乎？既不敢比唐宋兩代八家，又焉敢比諸葛孔明老先生。想孔明老先生，居住臥龍崗，道號臥龍，有臥龍之美稱。孔明先生誠乃壹龍，小人草蛇不如，草蛇焉敢與臥龍為伍。再者孔明先生官拜武鄉侯，後人簡稱以武侯呼之，想孔明先生乃是武侯，小人乃眼猴，麽、二、三等輩，遇五猴焉敢摟五猴之註，豈敢贏錢呼？”
乙 噢，妳這兒擲色子哪。
甲 翁同龢跟榮中堂說：“真是奇才、奇文、奇人。”翁同龢就問我：“這篇華翰可是閣下大筆否？”我說：“區區不才然也。”
乙 還“然也”哪。
甲 “可能按原題再做壹篇否？”
乙 幹嗎還讓妳寫壹篇呀？
甲 怕我是“槍手”。
乙 什麽是”槍手“呀？
甲 怕這篇文章不是我自己做的。
乙 那妳怎麽樣啊？
甲 根本就是我寫的，拿過壹張卷子來，不用三思而後行，刷刷刷，揮筆而就，寫完了我就遞給翁同龢了。翁同龢贊不絕口，指著我跟榮中堂說：“這個桔子，可惜就是爛了半拉。”
乙 噢，爛桔子呀。
甲 當時榮中堂接過來翁同龢拿著的那張卷子，跟我先寫的那張卷子往壹塊壹對……壹字都不錯。當時拍案稱奇：“哎呀！文章奇哉，文章妙哉，文章奇絕妙絕哉。”
乙 哪兒這麽三哉哪！
甲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乙 您這文章就做得那麽好！
甲 妳想呀，遇春秋題為難題，而且春秋又是禦題。
乙 對呀，皇上出的題嘛。
甲 皇上出的是春題我對的是秋題。
乙 您還記得嗎！
甲 那我能忘了嗎？
乙 您說說我聽聽。
甲 好，我先念念光緒皇帝的這個春題。
乙 行。
甲 這是以《正月》為題；
乙 不是春題嗎？
甲 “春王正月”嘛。
乙 對，那您念吧。
甲 “正月裏來正月正，我與小妹去逛燈，花燈本是假，妹子是真情。咿呼呀呼嘿。……”
乙 這就是皇上的春題呀？
甲 我給對的是秋題。
乙 您那秋題怎麽對的？
甲 以《八月》為題。
乙 是呀，八月為秋月嘛。
甲 我寫的是：“八月秋風陣陣涼，壹場白露壹場霜。小嚴霜單打獨根草，掛搭扁兒（掛搭扁兒，蝗類，即大尖頭蜢，俗稱擔擔鉤。）甩子蕎麥梗兒上也。“
乙 您這是鐵片大鼓《摔鏡架》呀！
甲 好對皇上那個《正月探妹》。
乙 好嘛。
甲 當時榮中堂看完了，說了壹句滿洲後來誇獎我說：“此舉子做這篇文章可稱巴胡盧。”
乙 “巴圖魯”這句話我懂。“巴圖魯賽狠”，是“好”的意思。
甲 不，您說是“巴圖魯”，他說我稱“巴胡盧”。
乙 什麽叫“巴胡盧”呀？
甲 我也不懂啊。就見榮中堂沖他旁邊站著的那個大高個兒壹使眼色，那人走過來照我臉上“巴”，就是壹個嘴巴。我用手壹“搰擄”（拂摸）。
乙 把您給打出來了。
甲 然也。
乙 妳中了？
甲 我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