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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的朋友圈——(四十八)“只許江梅壹點酸”

( 四十八 ) “只許江梅壹點酸”

如果壹個女人僅憑天生的美貌,即使上了徽宗的床,也難以得到長久的寵幸。像安妃那樣有才還有色,又能攏得住皇帝的,屬於極少數。

皇帝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徽宗縱情於萬花叢中,什麽樣的美女沒見過?不過,有壹種美女,還是很讓徽宗挺稀罕的,那就是風塵女子。

徽宗的心野著呢,“三千粉黛,八百煙嬌”,拴不住他壹個人的心。他吃著碗裏的,瞅著鍋裏的,人在高墻內,心在鬧市中,縱情聲色,永不饜足。

有壹位正史無載,民間口口相傳,文學作品中血肉豐滿的風塵女子,傳說是徽宗之所以流連民間,頻繁出宮的主要原因。

這個女子就是名動壹時的汴京名妓李師師。

宋朝時候的風塵女子能出名,且能名動壹時,僅長壹副漂亮的臉蛋是遠遠不夠的,還須能歌善舞,填詞作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行。

宋朝時候的士人階層生活很雅致,就算是狎妓,也蠻講究情調的。只有那些天生麗質,受到過良好教育,能夠讀懂文章詞賦,能唱出詞人內心情感的歌妓,才會受到追捧,才有做網紅的資格。

李師師就是這樣壹位備受宋朝達官貴人和文人雅士追捧的明星網紅,她的粉絲遍及京城,能夠見她壹面,親聆她歌喉的不是文人雅士,就是達官顯貴。

據說李師師出身沒落官宦人家,小時候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因家門不幸流落風塵,學得琴棋書畫諸般才藝,再加上她天生麗質,稍長在京城的勾欄會所中坐臺,壹出鏡便名動京師,艷名遠播。

坊間出了壹位國色天香俏佳人,王黼、高俅等人為了討好徽宗,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皇帝。

徽宗聽說京城有這麽壹位尤物,急不可耐跑去看熱鬧,壹見之下,驚為天人,立即被李師師迷住了。

回到宮中,徽宗念念不忘贊嘆不已,和他的後妃談起出行的感想,說後宮三千女人,無論相貌還是才藝,無人能及李師師。

也不知徽宗當著妃子的面談論別的女人的時候,可否顧及到他的女人們的內心感受?

幸虧只是傳說,若皇帝真的這樣說了,像如今流行的宮廷劇中的情節壹樣,讓哪位醋壇子壹動怒,暗中派人出去滅掉李師師,也是極有可能的。好在故事沒要按照宮鬥劇的情節去發展。

徽宗對李師師的著迷到了什麽程度呢?

史書記載徽宗受不了宮廷約束,翻墻出宮尋歡作樂,但也只是片言只語,記錄粗略。至於他出去找誰,都幹了些啥?史書卻沒有詳細的記載。

但宮外若沒有什麽值得流連的事物,怎麽能讓帝王如此癡迷於外面的世界?我們姑且理解為徽宗被李師師所迷吧。王黼、高俅之流見皇帝對李師師動了心思,便想著法子成全。

宮外再好,也不是皇帝該偷偷去的地方。畢竟帝王的尊嚴和安危更加要緊,那些幫助皇帝翻墻的大臣和太監做這事,也是擔著莫大幹系,還可能會被禦史彈劾。要不是皇帝強烈要求,非去不可,這些人也不敢幹這種事。

徽宗經常與李師師約會,據說有壹次,徽宗詩性偶發,就拿筆在團扇上題了兩句詩,“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意猶未盡,卻文思卡殼,怎麽也對不出下面的詩句來了。於是就問旁邊陪伴的壹位大學士該怎麽對才好。

大學士揣摩著皇帝的心思續道,“人間有味俱嘗遍,只許江梅壹點酸。”從詩面上看,說的是皇帝吃膩了山珍海味,吃點梅子,喝點酸梅湯有解膩去呃的功效。暗裏卻表達了皇帝見慣了宮中美色,把宮外野路子出身的李師師比作“壹點酸”,暗合了皇帝的心意,徽宗吟誦著這首詩,特別自得。

李師師天生麗質,不施粉黛亦顧盼生姿,精通音律嗓音美妙。童年的苦難遭遇給她的心靈留下了較重的傷痕,於是她非常善於表現那種帶著憂傷,淒婉哀怨的詞曲。這樣的風格迥異於皇宮中中規中矩,諛辭亂飛的宮廷音律,像壹碗酸梅湯壹樣解了徽宗音樂審美的膩呃。怎能征服不了酷愛文藝的皇帝?

李師師成了皇帝的女人,就不便再招待別人了。這個消息在汴京城中傳開了,那些曾經出入於李師師門下的王公貴胄,文人雅士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退避三舍,輕易不敢登門造次。

有壹位叫周邦彥的小稅務官可不管這些,他逮著機會就去找李師師,把自己的新作拿給她演唱。周邦彥恃才自傲,認為只有李師師才能把自己詞中的那種情感表達出來。於是,專為李師師量身定制了壹首首詞。

周邦彥的詞特別符合李師師的人生遭際和內心情感,倆人壹個填詞,壹個演唱,文藝思想相近,精神上珠聯璧合,留下了壹段才子佳人錦瑟和鳴的佳話。

周邦彥和李師師暗中交往終於還是出事了。有壹次,徽宗身體不適,就通知李師師他晚上不去了。周邦彥聽說今天皇帝不去找李師師,就偷偷跑去與佳人約會。

倆人正在交流詞曲盡情唱和的時候,門子突然進來報告說皇帝來了。這可把周邦彥嚇傻了,走走不了,藏沒處藏,躲沒處躲,怎麽辦?情急之下,壹頭鉆到了床底下。

徽宗身體不舒服,說好不來的。恰好地方上進貢了壹批橙子,徽宗就想給心愛的女人嘗個鮮,提了壹包橙子就趕來了。這個做法像極了現在那種哄女孩子歡心的屌絲。

橙子送到了,與李師師說了壹會話,徽宗起身要走,李師師就假意挽留說:“已經三更了,天這麽冷,路上行人也少,不安全,不如別走了。”徽宗身體本來不舒服,可能還有其他事情,就堅持告辭回去了。

躲在床下的周邦彥把皇帝與李師師私會的話語聽在了耳裏,記在了心上,回去後就填了壹首《少年遊》,詞中寫道“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幃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周邦彥在新詞中把皇帝泡妞的細節真實傳神地刻畫出來,之後,還把這首詞交給了李師師去練唱。

又壹日,徽宗在李師師處聽曲,問有什麽新曲唱來聽聽,李師師壹時忘情,就把周邦彥的這首《少年遊》唱了出來。曲子終了,皇帝問作者為誰,李師師想也沒想順口就說是周邦彥。皇帝聽後,臉色大變。李師師方知闖了大禍。

徽宗心想,原來妳倆個有壹腿啊,繼而想壹個小小的稅官竟敢動我的馬子,看我怎麽收拾妳。回到皇宮後,徽宗立即以收稅不力為由,免了周邦彥的官職,還把他發配到邊遠地方去受苦。後來還是李師師找機會多番說情,徽宗才赦免了周邦彥,重新把他召回京城安排了新的工作崗位。

李師師身份是被所謂正統的禮教所鄙視和深惡痛絕的壹類人。須知風塵女子再優秀,正史中也難有立足之地,何況李師師侍奉過的是壹位亡國之君?記錄歷史的後人沒有把亡國的責任歸咎為紅顏禍水,已經是筆下留情了。

文學作品中流傳著李師師的事跡,除了她的人生經歷中有才子佳人的故事核之外,還在於文學作為正統文化縫隙中堅韌生長著的壹種力量,不僅記錄真實的歷史,演繹歷史,還常常傳遞壹些消逝的歷史信息,豐富過往的存在,彌補正史的闕如。

徽宗每壹次偷偷出宮,肯定不全是為了李師師,但壹定可能與女人有關。好色如命的皇帝吃慣了家裏的美味佳肴,對宮外的山野菜蔬能不垂涎?出去開開胃,解解饞再正常不過。這是帝王的權力,更是帝王的霸道。

李師師人生的歸宿有好幾個版本,這裏就不壹壹陳述了。但不管哪壹種結局,我們都可以想象得到,山河破碎,百姓遭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壹個風塵女子的人生結局壹定不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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