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回到茅坪,宛希先在八角樓向毛澤東報告這次打茶陵的情況,末了對前委書記說:“我從茶陵帶了個小夥子上來,放到妳身邊吧,讓他給妳挑挑文件書報,不是需要這麽個人嗎?“
毛澤東略略笑道:“妳倒有心掛記這件事,也好,省得前委的書報文件沒個人收拾。”
龍開富沒想到參加紅軍後竟然當上了壹個挑夫——專門給毛委員挑壹擔四方籮,也叫皮籮,裝的是壹些文件書報。大字識不了幾個的龍開富,那時候還真沒有往“機要保管員”的名詞上想,只在心裏認為,這算哪門子行當?連壹桿槍都背不上,別人行軍磨腳板,自己還得磨肩膀呢,說得上是個兵嗎?小夥子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挺不樂意的。
龍開富的編制在前委機關。說是前委機關,其實人不多,開始只有譚政、楊嶽彬、賀子珍3個人,到後來才增加了江華、孫開楚等人。時間稍久,龍開富知道譚政是前委的秘書,賀子珍是幫助毛委員整理、抄寫材料的,楊嶽彬是團部的宣傳幹事,負責前委與團部的聯系。他們平常都是跟隨毛澤東行動的,稱得上是工農革命軍的首腦機關。龍開富開始明白,自己保管前委的文件材料,替毛委員收集書報,是壹門挺重要的工作,漸漸地有了壹種責任感。開初那種受了“委屈”的心情,這時候就像壹勺倒進沙堆裏的水不見了。
前委機關沒有固定的駐地,總是隨部隊壹道行動。這樣壹來,整個前委機關可以說是裝在了龍開富的皮籮裏——印章、文件和毛澤東的文稿、書籍,都由他挑著走,日夜保管在身邊。不到1個月,龍開富知道毛委員極愛讀書,每到壹地住下來,忙完了軍政上的工作,再晚也要在燈下看看書。於是龍開富多了壹個心眼:不管到哪裏,都設法找到壹些報紙或書籍。慢慢地有了經驗,專門到豪富人家去找,因為只有這些家庭才有書報。毛澤東見了大為興奮,在清油燈下看到半夜,第二天又把作了記號的報紙給譚政他們看,稱贊龍開富收集的這些報紙,對了解湘贛兩省的政治形勢很有用。
前委機關有壹個黨小組,譚政是小組長。他在壹次小組會議上講到:“前委非常註重在士兵中發展黨員,我們機關本身不能忽視這個問題。龍開富是前委的挑夫,實際上是機要人員,政治上的可靠性要求很高,黨籍應該是個基本要求,黨小組要著手培養和教育他加入黨組織。”黨員們覺得譚政提得很對,是應當加緊對龍開富、謝今古,包括警衛班壹些戰士的思想教育工作,於是擬定由譚政作為龍開富的培養、介紹人。 有壹次,譚政在八角樓院子裏問龍開富:
“開富,考考妳,妳知道***產黨員嗎?”
“怎麽不知道?過去鬧農會是***產黨,今天搞工農暴動也是***產黨,壹句話,革命的就是***產黨。”
“這個沒錯,我問的是妳知道***產黨員嗎?”譚政笑瞇瞇地問道。
這回龍開富撓頭了:“黨員嘛……”他沈吟了壹會,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想想還是說了:“妳和賀子珍,還有楊幹事,都是嘛。”
“那麽,黨員和不是黨員有什麽區別,有什麽不同?”
龍開富頗費心思地想了想,答道:“當了幹部的都是黨員,別的人……”
譚政忍不住笑了,笑得龍開富臉上浮起了紅雲,目光迷茫地望向他,神情仿佛在問:“我說錯了嗎?”
譚政止了笑聲,告訴龍開富說:“黨員並不是全是幹部。隊伍裏的每壹個同誌,士兵、傳令兵、勤務兵、夥夫、馬夫、挑夫等等,都可以人黨。總之,***產黨是由勞苦大眾中的先進分子組成的,先進分子——妳懂嗎?”
“我也可以當黨員嗎?”龍開富理解了前壹個含意,而對“先進分子”的概念模糊不清,誠實地作答:“不大曉得。”
譚政挪挪身子,隨和地告訴龍開富:“先進分子就是走在前面的人。比方說,打仗的時候不怕掛花不怕犧牲,勇敢地沖在前面,撤退的時候卻走在後頭掩護別人;工作上也是同樣,樣樣事情吃得起苦,各項任務完成得好,這些就是先進分子的表現。”
龍開富聽後壹陣沈默,覺得心裏透亮了許多,隨即又傾吐了心中的另壹個迷茫:“可我挑著皮籮,我怎樣個先進呢?”
“妳問得對!”譚政感到龍開富問到了點子上,因勢利導地對他說:“打籮賣糖,各有各行,隊伍上什麽樣的工作都得有人做。像妳,保管著前委的文書材料,這全是機密文件,很重要吶!妳只要做好了這項工作,這就是在行動上符合了黨員的要求。”
這回龍開富心裏豁然明白了,點著頭回答;“是這樣的話,我會挑好皮籮的。”
自從譚政找他談話以後,龍開富腦子裏時常出現“***產黨員”的概念,無形中把保管、挑運文件書報的工作做得更好了。同時多了壹份心思:“自己要爭取加入到黨裏面,不然的話,天天跟毛委員他們在壹起,連個黨員都不是,太跌苦(方言,即沒有面子)了!” 時間壹晃到了1928年5月中旬,湘贛邊界成立了特委機關。譚政、賀子珍、楊嶽彬他們又成為特委的工作人員。機關黨支部在討論龍開富入黨的時候,肯定了他上次隨部隊去湘南的表現,認為可以吸收入黨。也有壹名支委提出對龍開富還得加以壹段時間的考驗。譚政認為再考慮壹下無妨,會後找龍開富談了話。
不久,龍開富在壹次行動中表現出色——他隨三十壹團壹營前往茶陵高壟的譚元闿家收集報紙,中途部隊奉命折往江西的永新,長途奔襲贛敵,龍開富壹個人挑著六七十斤重的書報,走小路步行3天,順利回到茅坪。
6月上旬的壹天,特委機關黨支部在八角樓進門的左側——譚政辦公兼臥室的房間,為龍開富舉行了莊重的入黨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