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來,經過幾次中西文明的碰撞,文化上的自我懷疑和拋棄,傳統信仰、道德、倫理、文化認同幾乎崩塌;經過幾次政治沖擊,曾經支撐人們的意識形態已經對壹些人失去了影響力。無節制的商業化浪潮最徹底地洗滌了人們的心靈:我們是不是集體變成了虛無主義者?
缺乏信仰,心靈不受任何約束;不相信未來,只相信現實的享受;不要相信身邊的人,只要相信自己,妳就是這個世界的壹切,其他的都可能是我們的敵人,或者是我們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好東西,所有的好東西不是可笑就是別有用心。
堅定的信念被嘲笑,沒有信念成為驕傲的資本;誠實被等同於愚蠢,欺騙被視為天賦。壹些社會學家競相宣傳賣淫可以提高社會福利;壹些經濟學家認為腐敗有利於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諸如此類。
我們的社會確實創造了壹個經濟奇跡,人民的財富和生活確實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文化、娛樂和消遣的方式也確實是極其豐富多彩的。然而,在這些物質的背後,內心並沒有什麽。這種虛無感蔓延到人的精神各個層面:個人信仰,個人私德公德,同情心,公民精神,等等。人們找不到自己內心的歸宿,於是社會上出現了普遍的焦慮癥。就精神疾病的嚴重性和精神環境的空虛性而言,可能沒有壹個時代能和我們平起平坐。
然而,用英國學者狄更斯的話說,這是最壞的時代,這也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愚昧的壹年,但也是智慧的壹年;這是壹個懷疑和虛無的時期,但也是壹個信仰的時期;這是黑暗的季節,但也是第壹縷曙光的季節。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沈淪的。當精神虛無到極致的時候,壹些敏感的人突然發現,這樣的人生可能毫無意義。人的壹生是不是都是吃喝,猜疑,欺騙?
無論壹個人還是壹個群體,都離不開信仰、道德倫理、理性精神、公共精神和文化自信。古人確實說過,“糧倉知禮儀”,有壹定道理,但也不完全正確。物質財富和精神生活沒有因果關系。物質財富的增長並不會自動帶來道德、同情心、公益和公共精神。中國人民需要重建他們的精神。這是人們安定身心的關鍵,也是中國社會走向文明和可取的關鍵。
今天,我們看到了壹些中國人重建精神世界的跡象。或許可以說,中國已經進入了人類精神重建的時代。
所謂精神,包括我們賴以安身立命、解決人生意義問題的宗教信仰,我們對待親人、鄰居、同胞的倫理道德,我們參與社會事務和公共事務的公共精神和公民精神,我們觀察世界的理性精神,以及我們的文化自信。
我們會透過目前看似混亂的社會亂象,挖掘出致力於精神重建的人們的故事。
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生活在我們身邊。他們可能沒有“崇高”的誌向,但他們是誠實的人,真誠的人,有信仰的人,熱心公益的人,有理性精神的人,熱愛自己文化的人。他們所從事的事業或許卑微,卻讓他們的內心充實而充實,散發出人性的光輝。它們也象征著中國人精神重建的開始,為中國人的精神重建指明了可能的路徑。
當然,中國人的精神重建是當代中國面臨的壹個極其艱巨的挑戰。它不像制度建設那樣立竿見影,更不可能像GDP那樣被數字魔方改變。
中國人的傳統精神世界在幾代人之後逐漸衰落,重建起來大概需要更長的時間。因此,精神重建可能是整個21世紀的主題。
人們確實看到,中國經濟經歷了20年的成長期,各種政治法律制度正在逐步轉型;人們也壹直在抱怨這個時代的精神貧瘠。但其實物質世界下總有壹股暗流湧動,那就是精神重建的努力。這些努力在物欲橫流的時代看起來是那麽的渺小,但卻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希望。
為什麽我們需要信仰?
我們的內心已經偏向理性太久了,也就是狹義的理性而不是廣義的理性。結果是良心還是良心,公平還是正義,創意還是大愛都被忽略了。
信仰超越了對象,可以有不同的名稱。信仰的精神狀態決定了文明的興衰和民族的興衰。
著名作家梁在央視講了壹段經歷:他在美國的時候,有壹次想過馬路,紅燈亮了,但是左右兩邊都沒有車。旁邊的壹位老太太也按規矩停下來,靜靜地等綠燈。他問老太太:“現在沒有車,為什麽不走著去呢?”老人回答:“也許我們後面的房子裏會有壹個孩子在看街景。”如果他看到我們走過,以後和我們壹樣過馬路,也許會出事。"
這個回答聽起來有點出乎意料。這裏通常的思路是:要不要打破常規?首先是看是否對妳有利。如果是,妳看到自己沒有危險,可以搶時間,就會“忘記”規則。其次,就是看妳會不會被發現。如果妳看到紅燈卻看不到警察,並且相信這裏沒有隱藏的監視器,妳就會“大膽地往前走”。
當這種精神狀態變得“正常”時,連基本的是非都會顛倒過來。例如,關於梁的經歷還有壹個故事:他回國後,有壹次在壹個十字路口等紅燈,但兩邊都沒有車來。
他身後壹輛接壹輛的車“勇敢地”闖了紅燈,當他們繞過他的時候,沖著他大喊:“(妳瘋了)!”——交通狀況是中國社會狀況的壹個縮影。前幾天,檢察日報報道了壹名保潔員在收了幾千元後,因為交不起孩子的學費,向親戚朋友借錢。那些曾經真心答應幫忙的親戚朋友翻臉,認為收錢後再借錢是“不對”的!
就像在壹個垃圾遍地的地方,很難堅持不亂扔垃圾,在壹個把良好行為視為“不正常”的環境裏,也很難堅持不同於“普通人”的良好行為。
要把整個國家變成壹個讓人不忍“扔垃圾”的地方,就要凈化全民的道德“環境”。壹方面,道德的最低要求要與法律相銜接(比如在壹些西方國家,“免於毀滅”是違法的);另壹方面,道德的最高境界與信仰有關(傳統文明基本如此,但在現代,宗教“實踐”只是自願的)。
壹方面,道德環境的凈化需要確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原則;這種法治的建立需要政治體制的改革。所以可以說,中國精神的重建,關鍵在於政治改革,基礎在於人心的提升。
另壹方面,道德環境的提升不僅需要法律制度的支持,更需要精神信仰的引導。依靠“他律”的法律還是需要某種信仰(內心對法律原則的服從),尤其是依靠“自律”的道德。由於人們的自我約束往往較弱,在傳統風俗習慣日漸式微、法治觀念淡薄的條件下,必然會出現“民怕危”的情況。
我們的內心已經偏向理性太久了,也就是狹義的理性而不是廣義的理性。這個被國人視為“正常”的理由,有三個特點:壹是只從感官或直接經驗出發——所以不考慮看不見的東西(“後面房子裏可能有小孩”,“看不見的警察或監視器”當然不考慮);第二,只從眼前或者短期計算——所以不考慮長遠的事情(“那個孩子以後可能會出事”、“闖紅燈會增加交通混亂,最終影響妳的速度和安全”等等,當然不會考慮);第三,只從自己或個人的利益出發——所以不考慮他人或整體的利益,更不用說他們與社會、自然和整個世界的關系(所以“那孩子與我無關”和“我控制不了交通亂象”的心態才是真正的思維基礎)。
這就是無數人在任何時候都在抱怨、任何時候都在卷入的道德腐敗的根源——偏向狹隘的理性而忽視良知或良心、公平或正義、創造力或廣泛的愛。
就清潔工而言,我想她不會缺乏被親友視為“正常”唯壹標準的“理智”,但她並沒有忽視“正常”人不能缺乏的良知,因為她信奉壹個很實在的道理:妳不應該拿別人的東西;就梁或者他開車的朋友而言,我想他當然知道這次闖紅燈的利弊,但他雖然受到了侮辱,卻不為所動,因為他相信遵守這個規則有利於大家的長遠效率和安全,所以符合正義;就美國老太太而言,後面樓裏有沒有小孩,小孩會不會看到她闖紅燈,以後會不會出事,都是未知數。但她認為因果法則(佛教稱之為“因果報應”)要求我們避免種下任何可能的惡因,博愛原則(基督教稱之為“愛鄰”)要求我們關心每個人的生存。
良知、正義、愛,這些人性不可或缺的,當今社會迫切需要的,只是超越了直接經驗、短期算計和個人利益。它們涉及與他人、社會、自然和整個世界的關系,涉及自我、超越和永恒。所以,他們最強的保障是超越狹隘理性的信仰!
中國人自古以來就相信有天堂。天作為信仰的對象,是歷代殷人所稱的神或帝,周人所稱的天帝或天,天或天的最通俗的通稱。
對於這個概念,我們可以梳理歷史,批判討論,自由選擇。但如果考慮到先賢認為“人與物生而有之”已經涉及到人與他人、社會、世界及其本源的關系,古人所謂的“正義”引導“良知”,以及今人所看到的“不可能”與“無法”的聯系,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信仰的先驗對象可以有不同的名稱,但信仰的精神狀態是不同的。
最近遇到壹個年近半百的北京人。他看到雲南偏遠鄉村的孩子沒有小學,他毅然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美國獨自去上學。在那個沒有電話、沒有自來水、沒有郵遞員的地方,他克服種種艱難險阻,用自己微薄的積蓄蓋起了自己的校舍,給學生買鞋,給村民修水渠...這壹切都是未知的,除了在那個沒有路的偏遠鄉村,因為他不想自己傳播。我覺得沒有任何世俗的名利和算計能給他這麽大的力量,除了信仰。
我想這個人已經回答了我們,人類歷史已經回答了我們,當代生活已經回答了我們——我們為什麽需要信仰?(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宗教研究系教授)
百度文庫《佛教初學者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