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虛無主義；相對主義；道德價值；道德思維；道家倫理
對相當壹部分人來說，道德虛無主義是壹種吸引人的姿態。當我們持有道德虛無主義的觀點時，流行的道德觀念就會被否定和拒絕，沒有任何道德價值對那些空虛的人來說是重要的。事實上，道德虛無主義除了直接構成道德心理學的壹個問題外，在人們的道德思維中也起著重要的作用，所以要看清這種倫理理論和現象。在思想史上，或許沒有人在那個年代早期提出過如此空靈的哲學思想，莊子哲學構成了虛無主義的傑出代表。
壹，莊子的虛無主義
莊學不是壹個兩種聲音平衡的學術研究:贊同的和不贊同的。在對莊子哲學的研究中，贊同的人在贊同莊子的基礎上對微妙的問題進行爭論，而不贊同的人則傾向於不做更多的評論。這當然源於莊子哲學的絕對性。從理論上來說，莊子的思想是尖銳而極端的。如果妳壹開始就覺得莊子不對，那麽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妳就很難再認同他了。但如果妳壹開始就覺得莊子是對的，那麽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妳對他的認同度基本上會增加。這就使得莊子不同於哲學史上那些思想更兼容的作者，也使得問題變得更加棘手，因為除了深深認同莊子之外，要想站在共同的莊子之外，很難對莊子的哲學有所言說。基於這個有些復雜的角度，本文將指出莊子哲學的缺陷，尤其是在倫理領域。雖然我也認為莊子哲學在其他部分有相當基本的合理性，但這些缺陷是同樣有根據的。如果這些批評能夠成立，就需要重新審視莊子哲學在倫理學乃至整個哲學本身中的作用。
莊子的哲學是壹種虛無主義。這個斷言並不著急。相當多的研究者同意這種說法，盡管《莊子》中的壹些辯護者試圖反對這種說法。莊子的虛無主義具有本義虛無主義的壹切特征。另外，莊子的虛無主義和他的哲學壹樣，也有很多人不具備的徹底性。這壹特點使得莊子的虛無主義不僅在時間上早於其他哲學家，而且成為壹個極其良好的標本。當哲學史上壹些最著名的作家，如尼采、海德格爾、薩特在20世紀談到虛無主義時，莊子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對虛無主義有了深刻的認識。虛無主義反對現存的或流行的觀念中的權威和價值，就像莊子那樣。研究者無數次提及的“無為”、“自由”、“大道”、“天命”等莊子哲學中幾乎所有的核心概念都表達了這壹點。同時要看到，虛無主義是壹個倫理學的概念，尤其是價值科學。哲學上的虛無主義可能只會導致壹種思想活動，但在倫理學上，虛無主義會成為壹種嚴重的道德事件。莊子的虛無主義構成了典型的對道德的虛無主義對待，但莊子的哲學在倫理學上並沒有被完全否定，因為虛無主義並沒有完全脫離道德，而且由於其復雜的特性，無論是從正面還是從側面看，虛無主義都會在倫理學上有著重要而廣泛的聯系。
李澤厚曾經提到過對莊子虛無主義的壹種樂觀看法。李澤厚認為莊子的虛無主義只是通過心靈哲學影響了社會上的少數知識分子[1]。認為虛無主義通過心靈影響人當然是好的，但我對莊子式的虛無主義在社會成員中的真實情況並不那麽樂觀。事實上，虛無主義正以驚人的強度侵蝕著當代社會的道德基礎，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的嚴重性被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近幾十年來，人類道德的危機常常讓人覺得人類真的面臨顛覆性崩潰的危險。即使這個世界在知識與文明、立法與倫理之間已經發展了相當完備的溝通，但事實壹再表明，沒有壹種價值具有根本的合法性。人們似乎越來越傾向於認為虛無主義和非價值主義沒有錯。如果虛無主義的經歷如上文所述，那麽莊子的虛無主義就構成了他後來的虛無主義的始祖，不僅徹底，而且影響廣泛。今天，人們當然還沒有全部讀過莊子的哲學文本，但莊子的虛無主義表現在相當壹部分人的觀念中。我會指出，雖然莊子的虛無主義具有徹底性的特點，其影響也是廣泛的，但是人們在虛無主義的徹底性上並沒有和莊子思想同等程度的分量，這就使得莊子的虛無主義在道德現象領域確實產生了更惡劣的後果。
精神自由是莊子哲學最直觀的吸引力，也許也是莊子哲學對讀者的第壹個吸引力。這個景點頗有收獲。正如所有莊學家所指出的那樣，莊子在語言修辭和哲學風格上的技巧和獨特性使得他對精神自由和自然的論述獲得了成功，並深深地俘獲了讀者的心。但我會接受王波等人提出的意見，即“人間”是莊子哲學研究的出發點，而不是更多人喜歡認為的“逍遙遊”[2]。從莊子哲學以“人的生命”和與之相關的“道德責任”為基礎的觀點來看，莊子在其整個哲學中提出的所有論點，包括精神自由，似乎都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有著更為現實的淵源。希望在這裏做壹個補充，那就是，其實很多以“逍遙遊”為出發點和中心的壯族學者，並不否認“人生”論所想。
第二，拒絕道德
壹旦我們認同了“人的生命”的觀點，我們就非常接近莊子解釋他的莊子學說的動機，因為正是從這個源頭上，我們才能發現和理解莊子哲學的發生，更準確地評價其合理性。除了這個顯而易見的原因之外，還需要指出的是，“人的生命”的論證使得莊學的倫理部分更加突出。正如閻世安所認為的，莊子哲學的壹個重要動機是他對現實道德的不滿。許多莊子研究者都指出，幾個著名的例子，即顏回、使者和老師的寓言(《莊子·人間世》)總是在某個時刻很容易被研究者讀懂。莊子表達的核心論點是，當前的道德，尤其是政治生活中的道德是腐敗的、黑暗的、虛偽的、無望的，以任何程度的道德理想參與其中都是不明智的，甚至是愚蠢的。由此，莊子在表達道德觀點的同時，拒絕了壹切道德理想和規範，強烈地隱含著道德虛無主義。然而，在我看來，大部分引用莊子關於現實反叛起源的例子是不恰當的。
為什麽？因為《莊子》研究者總是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麽壹個嚴重的事實，那就是在《莊子》全文中，幾乎沒有類似於這些例子的道德事例。換句話說，這些例子是莊子哲學中唯壹直接涉及道德的部分。如果看到這壹點，我相信人們在討論莊子哲學的過程中，就不會那麽容易習慣於把它作為壹種巧合或有趣的點綴來證明和說明莊子的精神自由畢竟有其非常合理的現實基礎。相反，通過這些僅有的例子，我們應該看到的是，莊子其實並沒有這樣壹種從現實主義到精神自由的合理過渡。在莊學的共同討論中，莊子對現實政治和現實社會的黑暗感到不滿和深刻。在這種條件下，莊子轉向了精神自由的哲學空間。在其他話語中，這些例子被用來捍衛莊子在倫理上的合理性，理論家們試圖表明莊子的倫理觀終究是合理的。
但所有這些觀點都有極其嚴重的錯誤。首先，明確應該重新確認莊子哲學討論的出發點。我們需要明確的是，莊子的哲學不是憑空產生的，莊子是在現實社會和現實生活中的努力遭遇失敗後才轉向精神自由的。此外，可以認為，如果莊子的這種情況是真實的，那麽莊子的出發點和後續要點就得到合理的辯護。但是，莊子哲學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辯護。是的，現實政治是黑暗的，社會生活在大多數情況下是殘酷的。如果人際關系沒有那麽糟糕，沒有良好的實踐可能會顯得心灰意冷，但問題是，這只是倫理道德現象中最基本的條件，不僅不構成任何倫理理論的基礎，更重要的是，這些普遍現象不能作為反對道德、放棄道德的理由。
說實話，《莊子》中的這種轉變是極其惡劣和失敗的。這不僅是難以置信的草率和粗糙，而且也沒有說服力。這個社會冷漠，就需要我們變得冷漠傲慢？現實生活看似無情冷酷，要追求自己的生命保全？從任何角度來看，答案都不可能是肯定的。但是，莊子給出了明確肯定的回答。不僅如此，這些肯定的回答構成了莊子哲學非常重要的壹部分。莊子哲學的這些發展從來沒有像它的現實起源那樣談到現實的道德。相反，莊子的全部筆墨都集中在虛構、幻想等部分。正如人們所看到的，那些幾乎占據了莊子小說全部篇幅的部分，才是莊子哲學對人們最直觀的吸引力，而關於現實黑暗和道德無效的微小部分卻不是。當人們輕易地討論現實道德的無效性時，他們往往會像莊子壹樣忘記這些經歷，仿佛它們從未存在過。這樣壹來，莊子的隱逸，在莊子本人和他後來的支持者中，自然就成了反對入世、仁和壹切道德的理由，但這是錯誤的。我相信，如果莊子最終不能在倫理領域得到壹個成功的辯護，將是壹個最根本的原因。此外，對規範道德的反對也從反道德轉變為非道德。如果精神自由只是反對壹般的道德，就不會讓莊子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但莊子在反對道德的同時，也認為壹切道德都是無關緊要的、低級的，它會在很多人的道德價值觀中獲得不可思議的號召力。
所以，莊子的虛無主義是雙重意義上的。他不僅沒有看到那些道德現象，而且在此基礎上，他斷然否定和徹底拒絕任何關於道德的積極想象。我也有提到過莊子的救命之類的回答策略，挺不能接受的。我們轉到莊子對虛無主義不道德部分的論述。人們註意到，莊子的解釋者除了精神自由的直觀吸引力之外，還經常對莊子的哲學進行更深入的論證。這樣的論證壹般以莊子哲學中壹些被認為比較核心、理論力量突出的部分為根本出發點。自由是其中之壹，美是其他，它們還包括自由與美之上的其他人生策略，比如環遊世界的觀點。我不打算詳細解釋莊子哲學的閃光之處，盡管顯而易見，它們確實相當重要。其實，美、自由，以及沈山增等對莊子哲學的佛學闡釋，都構成了莊子哲學理論化極其重要的壹部分。另壹方面，正如本文壹直想表達的，莊子哲學不應該沒有倫理，因為盡管對美和自由的看法越來越被認為是超越道德領域和道德哲學的，但基本道德和基本美之間的關系仍然是壹個有很大討論空間的問題。也許莊子哲學的解讀者是對的，即莊子的審美觀相對於其他許多哲學理論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但認為這種論證和觀察在道德領域也能勝出，未免過於輕率。相對於人的美的領域和形而上的自由，道德是更基本的問題。倫理之所以重要，或者說道德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無論政治、經濟、法律，還是這裏所說的美與自由，都是以道德為基礎的，並且受道德領域的影響很大。
仍有相當多的詮釋者認為，莊子其實對善有著深刻而堅定的理解和堅持[4]。這是比前壹段提到的更進壹步的判斷。這種觀點既肯定了莊子哲學在關鍵地方的高明，又進壹步認為莊子其實有對善的堅持。然而，我不認為這是壹個有效的觀點。即使莊子堅持某種東西，那也不是壹種善，至少不是壹種道德上的善，因為如果莊子有壹種關於善的看法，那麽他就不會在這樣壹種標準的道德情境中要求當事人在道德上退卻，而不是在道德上行動，這在莊子那裏是唯壹的情況，這使得莊子完全無法獲得壹個他道德堅持的理由。
第三，道德善:壹階與二階
為了更清楚地理解這些問題，我將提出道德的壹階和二階解釋。通過這樣的解釋，莊子哲學的道德理論部分就會變得非常清晰。雖然很少有人提出，但我還是認為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並不是壹個全新的概念。在關於正義的討論中，有人對正義和道德發展過程中的壹階和二階進行了區分。我認為，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是道德哲學中很有解釋力的兩個概念。為了理解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在看待道德現象時需要排除那些不太純粹的部分。在其余部分，壹階道德是指基於個體的真善，二階道德是指高於個體的更為真實的道德善。直觀上，這種劃分是建立在主客觀相分離的基礎上的，但它帶來的分離要比主客觀相分離多得多。
除了提出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之外，我還會在這個框架中加入壹個對莊子哲學的對比。不出意外，就是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儒家的例子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在中國哲學的各種討論中，儒道從來都不是奇怪的雙胞胎。雖然這個觀點不錯，但是我要指出的是壹個很有可能的誤解。我來解釋壹下這個可能的誤解。人們可能會認為，把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思想和《莊子》中的道家思想相提並論，就說明儒家思想在我的道德哲學中是正確的。這種觀點並不準確。其實我雖然覺得莊子在道德哲學上失敗了很多，但我還是覺得莊子壹定能為道德哲學提供啟發性的理論資源。即使是莊子的虛無主義也有壹些內在的合理性。同時，儒家思想正確嗎？這也是壹個有爭議的話題。雖然在哲學和倫理學上，儒家的支持者都比莊學多，但我並不是簡單地認為儒家有哲學和倫理學上的優勢。儒家比道家的優勢是壹個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無論我們最初的立場是什麽，更傾向於哪壹方，它的答案都很可能與我們的直覺大相徑庭。最後，我想指出，與莊子相比，孔子在他的著作中確實提出了壹個明確的義務和責任的概念。從道德哲學的角度來看，明確的義務概念比道德虛無主義拒絕更有優勢。
孔子和莊子的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是不同的。孔子在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中提出的東西是人們所熟悉的，人類的道德善和仁義參與世界分別構成了它們的內容。但還是要把莊子的計劃納入進來，這樣才容易看出問題出在哪裏。在壹階道德方面，莊子的觀點可能沒有那麽容易統壹，因為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莊子沒有提出任何關於個人道德善的東西。莊子似乎肯定了人的生命和自然的善。生命的善與自然的善之間必然有壹定的關系，但重要的不是它們之間的關系，而是道德與生命之間的關系。孔子雖然沒有把道德良知中的善作為壹階道德的內容，但莊子畢竟堅持了壹些東西。在二階道德方面，被壹些研究者推崇的莊子周遊世界的思想與孔子的入世思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環遊世界是壹種相當獨特的姿態。這壹姿態的獨特之處，不在於它是社會集群在從個人養生、順其自然的壹階道德向二階道德轉化過程中的壹種反應性選擇，而在於它是莊子哲學在周遊世界思想中體現出來的壹個事實。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壹事實，我們需要知道，考證中的莊子並不像大多數人認為的那樣是壹個墮落者。相反，生活中的莊子其實是壹個囿於細節的人。莊子的放浪形骸，就像他的哲學壹樣，只是在他的頭腦裏，在骨骼之內。當然，追求心靈的自由而不是形式的超越，本來就是它更多的強調和重點。從邏輯上來說，遊歷天下對莊子來說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因為莊子哲學所要求的從壹階道德到二階道德的轉化很可能被斷然拒絕。莊子和孔子在這方面有很大的不同。儒家本質上是二階道德，莊子只需要對壹階道德有所堅持。但是，正如本文開頭所提到的，二階道德是必要的，因為人類群體的社會存在是不可回避的事實。莊子充分看到了這壹點，不料莊子在二階道德中巧妙地理順了壹階道德的內在精神。環遊世界的思想就是這種變化的代表作。因為他活著，所以他用壹種獨特的“流浪”的態度對待它。莊子既在保持理論壹致性的基礎上順應了二階道德的要求，又使二階道德的流浪內容不遜於他在哲學上對自由與美的堅持。
與孔子不同的是，無論是壹階道德還是二階道德，莊子對道德義務都沒有明確的定位。相反，它充滿了價值和道德的虛無。尤其值得註意的是，無論是壹階道德還是二階道德，莊子其實都沒有實現其哲學理論的可能性。究其原因，是莊子哲學的徹底性和極端色彩。莊子極端的論證和演繹，使得他的哲學不僅與壹些相當堅定的東西背道而馳，比如我這裏所表達的基本道德，而且偏離了可達到的範圍。壹階道德的個人自由無法實現，二階道德的流浪內容直接是壹階道德在第二階段無法實現的表現。但這並不是莊子虛無主義的全部。虛無主義之所以被相當壹部分人認可，是因為虛無主義本身就有吸引力。事實上，虛無甚至構成了現代社會道德的壹個非常重要的特征。從傳統道德的角度來看，是壹種價值的異化。但是，由於虛無主義以多種方式侵入了道德領域，獲得了比它應有的更重要的範圍，使得人們很難簡單地反駁這種經驗主義現象的合理性。
四、道德虛無主義的幾種面貌
某種程度上，虛無主義確實有其深刻的合理性。莊子在道德哲學理論上最具挑戰性和深刻性的觀點是，任何價值都是相對的、分裂的[5]。當人們面對各種道德困境時，無論選擇什麽樣的價值立場，其結果都會帶來更深刻的價值困境和價值分裂。當然，世間所有事件都處於或多或少的關系鏈中，道德善惡當然是共存互動的。無論實踐了多少道德理想主義，我們都無法回避這樣壹個論點，即在實施道德理想主義時，由於價值的分裂和不完全，道德的堅定性不可能是最終的。借助於這種強有力的相對主義論證，任何道德價值都無法在莊子式的虛無主義中存活，而正是莊子的相對主義道德空虛體現了莊子虛無主義的智慧。如果按照莊子指出的方法和途徑去理解我們身邊的道德現象世界，那麽情況很可能就像莊子說的那樣。在這樣的世界裏，沒有最終能被視為合理統壹的價值，道德基礎被侵蝕，被深深懷疑。
虛無是壹種內在的價值規律和道德現象。這是對莊子道德虛無主義的第壹個回答。盡管這種觀點在許多道德哲學中仍然遭到拒絕，但我們必須承認這壹點。作為道德動物，我們不僅在道德價值觀上養成了壹些顯著的道德善，不同程度地給倫理帶來了堅定性，另壹方面，虛無也是壹種價值。承認虛無的道德價值很可能構成更深層次的道德哲學理論的壹部分。同時也是我們理解莊子的步驟之壹，雖然這並不能讓我們認同莊子提出的所有道德觀點。就像墨子在道德理想主義上比孔子走得更遠，莊子在道德虛無主義上比老子要求更多。莊子幾乎完全否定和拒絕了壹階道德和二階道德中最堅不可摧的道德善，代之以壹階道德中以生命自由和審美為核心的先驗的至高道德。對壹切道德的否定使莊子的虛無主義徹底，但莊子的虛無主義方案構成了對自身更深的分裂。
這是壹種更深的虛無。很多莊子的支持者和反對者都會覺得，莊子並沒有走出虛無主義，也不可能在提供了對大眾道德的駁斥和對至高無上的自由的描述後真正走出虛無主義。麥金太爾在論述德性論的可能性時，對此有著非常精辟的見解。麥金太爾評論說，尼采的道德虛無主義是失敗的根源:“尼采不僅沒有因為不與亞裏士多德的傳統爭論而取得勝利；而且更重要的是，正是從這種傳統觀點出發，我們才能清楚地理解尼采立場的根本錯誤。”[6]如果說莊子的道德虛無主義立場否定了莊子以外的壹切道德價值，但莊子超越虛無的企圖在任何現實情境中都無法實現，這就構成了更大的虛無主義悖論。
造成這種現象的內在原因是，從不道德到反道德的轉化往往很容易，讓人覺得是武斷的。和其他許多道德虛無主義者壹樣，莊子在哲學思考之初並不想提出先驗的不道德觀念。相反，這些不道德的觀念是在反對現行道德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但是，在反對道德的時候，莊子走得太遠了，反駁起來顯得那麽輕率。從實踐層面看，莊子的道德虛無主義造成了相當大的危害。
這個範圍的影響，不是因為莊子提出了最深刻的哲學觀，而是因為那些哲學觀造成的現實後果。如果人們想直接實踐和應用莊子的虛無主義，那麽世人可能看不到莊子式的虛無主義，這種虛無主義相當極端和怪異，有壹些深刻的內在分裂和沖突，需要相當大的精神訓練。但是，在經驗層面，人們總能把這些困難或問題轉化成問題較少的形式。壹般來說，人們的思考和體驗沒有莊子深刻，只是在某些方面套用了莊子哲學的某些部分。這種現象在失去了莊子哲學中虛無主義原有的分量的同時，使其虛無主義得以實現，但實現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具有混雜的價值。此外，在脫離莊子虛無主義本身的同時，人們在經驗層面上的莊子式虛無主義呈現出更加復雜的形式。它們可能是反價值的、無價值的或模糊的。
莊子為所有道德虛無主義的支持者提供了壹個權威的哲學陳述。這種由權威表達出來的虛無主義，會讓人對道德虛無的理解和想象產生更大的信心。和莊子本人壹樣，人也會輕率地忘記。當我們認為道德價值觀是分裂的、不可靠的，追求某種奇妙的自由、美德才是真理的時候，我們往往忘記了倫理學中的壹個根本事實，那就是這種建立在相對主義基礎上的看似不道德的先驗觀點，已經悄然反對了所有的道德價值觀，包括那些純粹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