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筆者所見,北宋初年成書的《太平寰宇記》在歷史上第壹次記載了“瓜子”(卷六十九《河北道十八·幽州》)。之後,吳越廣為流傳的《歲時歌》則記載了“嗑瓜子”的習俗:“正月嗑瓜子,二月放鷂子,三月種地下秧子,四月上墳燒錠子……”“嗑瓜子”何以位列諸事之首,中國人喜食瓜子的傳統始於何時?此事尚不可知,但確定的是,明清時已經非常流行了。
康熙年間文昭的《紫幢軒詩集》中有詩《年夜》:“側側春寒輕似水,紅燈滿院揺階所,漏深車馬各還家,通夜沿街賣瓜子。”乾隆年間潘榮陛的《帝京歲時紀勝》也記載了北京的元旦:“賣瓜子解悶聲,賣江米白酒擊冰盞聲……與爆竹之聲,相為上下,良可聽也”,“乾隆帝在新年之際,在園(圓明園)內設有買賣街,依照市井商肆形式,設有古玩店、估衣店、酒肆、茶肆等,甚至連攜小籃賣瓜子的都有”。
文學作品根植於現實。《金瓶梅》《紅樓夢》《孽海花》等明清小說中都有賣瓜子、嗑瓜子的情節。
萬歷年間興起於民間的時調小曲《掛枝兒》有《贈瓜子》壹曲:“瓜仁兒本不是個希奇貨,汗巾兒包裹了送與我親哥。壹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禮輕人意重,好物不須多。多拜上我親哥也,休要忘了我。”馮夢龍點評:“首句舊雲‘瓜仁兒本是個清奇貨’,甚無謂,且與禮輕意重不合。今雲‘本不是個希奇貨’,妙甚。”清中前期“錦州海口稅務情形每年全以瓜子為要,系海船載往江浙、福建各省發賣,其稅銀每年約有壹萬兩或壹萬數千兩,或竟至二萬兩不等”,到了清末,“瓜子,歲獲約壹萬五千余斤,除土人用營銷潦河口漢口無大宗”,可見瓜子消費量不可小覷。
民國時期豐子愷先生花大篇幅敘述了中國人嗑瓜子的習俗,他認為國人吃瓜子的技術最進步、最發達,“在酒席上,茶樓上,我看見了無數咬瓜子的聖手。近來瓜子大王暢銷,我國的小孩子也都學會了咬瓜子的絕技”。豐子愷先生最痛恨用嗑瓜子來“消磨歲月”,把嗑瓜子當成國民劣根性的壹種進行批判,他說,“除了抽鴉片之外,沒有比吃瓜子更好的方法了,其所以最有效者,為了它具備三個條件:壹、吃不厭,二、吃不飽,三、要剝殼”。
當代作家權延赤的紀實文學《餐桌旁的領袖們》還提到“毛澤東喜歡吃黑瓜子(西瓜子),劉少奇喜歡吃葵花子,高崗是不管黑的白的,能吃的就往嘴裏放……天天夜裏開會,毛澤東(瓜子皮)建壹座‘寶塔山’,劉少奇堆成‘蒙古包’,高崗有時壹簸箕都裝不下,要分兩次裝”。
總之,無論是帝王將相、文人墨客,還是平民百姓,無論男女老少,都喜食瓜子。明代以降嗑瓜子已經成了中國人的生活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