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英國政府推出自1972年以來最大規模同時也是最為激進的減稅政策組合,希望借助強有力的積極財政政策以提振本國不斷衰退且長期低迷的經濟狀況。此次出臺的減稅舉措涉及公司稅、個人所得稅以及財產稅等。然而事與願違,壹系列減稅政策組合非但未能起到刺激經濟企穩回升的效果,反而引發英國金融市場的巨大震蕩,各大類資產因預期快速走弱而遭到拋售,“股債匯三殺”下的資產價格出現顯著的超調情況。
面對美聯儲保持“鷹派”的加息節奏,各國央行均采取了較為積極的應對舉措。9月22日,英國央行宣布加息50個基點,將基準利率上調至2.25%,以應對不斷擡升的通脹中樞。相對而言,英國央行因其遲緩的加息節奏與畏葸觀望的態度而飽受市場詬病。英國政府罔顧當前日益惡化的財政狀況提出的所謂減稅政策組合,非但沒有體現出宏觀調控政策在逆周期調節中的穩定器作用,還將導致金融市場同頻***振、價格深度下探、英鎊持續貶值以及通脹高企等問題。
女王去世、俄烏沖突、能源危機、脫歐陰霾以及通脹高企等壹系列問題對英國經濟增長形成強有力的負向幹擾。英國政府既要面對日益惡化的經濟形勢,又要想方設法降低通貨膨脹,還要應付民眾高漲的不滿情緒以保證新上臺政府的支持率,因此不得不“鋌而走險”,推出超預期的減稅刺激計劃。英國政府的如意算盤在於借助減稅政策,特別是對企業和富人階層稅收減免,增加居民部門的邊際消費傾向,同時提升企業的投資意願,以達到刺激經濟回穩的政策目的。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積極財政政策要見效,有賴於政策儲備工具箱的充足。但目前英國政府卻面臨著“彈藥匱乏”的窘境,減稅加能源補貼的舉措將進壹步擴大財政收支缺口,需要通過發行國債予以彌補,可以說,英國國內目前缺乏大規模減稅與能源補貼的財政基礎。
從實際情況來看,英國此次的減稅計劃更類似於向英國民眾開具了壹張難以兌付的“空頭支票”。根據“李嘉圖等價”的思想,政府當期借助發行債務為其支出進行融資,償還的時候,政府需要更高的稅收來滿足支付義務。也就是說,難以在不增加稅負的情況下,通過支出擴大稅源和稅基獲得足夠多的收入來償還政府債務。在全球經濟衰退預期強化,多國通脹節節攀升,美聯儲加息的情況下,英鎊貶值趨勢已成,貨幣實際購買力的下跌將帶來貨幣流通速度的提高,支撐英國政府財政刺激的居民儲蓄基礎相當薄弱。
除減稅刺激的儲備空間不足外,英國本輪的激進減稅計劃還將引發至少如下幾個難題。首先,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協調難度將進壹步提升。寄希望於缺乏儲備空間的所謂強財政政策刺激,英國政府將面臨兩難權衡。若維持其減稅政策的可信度,就必須要“真金白銀”的財政支出,而鑒於當前艱難的經濟狀況,只能借助增發國債以彌補支出缺口,通脹中樞勢必繼續上移,這將與英國央行遏制通脹的政策目標發生本質性沖突。其次,引發市場對財政政策可持續性的懷疑。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英國政府試圖通過大規模的財政擴張重振經濟,在低利率與低通脹的環境下,財政擴張引發的債務壓力尚在可控區間。然而,為抑制通脹走高,英國央行盡管步伐遲緩,但國內整體利率也處於上行區間,由此帶動國債收益率提高。在當前高通脹、高利率、低增長的環境下,政府延續更大規模的財政擴張,其債務的可持續性便高度存疑。第三,在後期的政策選擇上,英國央行的權衡難度還在提高。要繼續抗擊通脹,就必須堅定不移地提高利率,但這將帶來必然的經濟衰退與剛出臺減稅計劃流產的可能。要保證減稅計劃得以維持,就要降低政府財政壓力,英國央行就不得不放緩加息步伐,從而通脹將變得難以抑制。此次英鎊的下跌本質原因就在於市場敏銳觀察到了政策兩難,從而導致對未來經濟的信心迅速走弱,英鎊陷入到貶值的自我預期實現陷阱中。
總體來看,當前英國經濟衰退、金融市場震蕩與未來債務風險提高,是美聯儲加息、全球經濟衰退與通脹擡升在英國國內的映射。事實上,不僅是英國,全球都必須要承擔美聯儲緊縮貨幣政策溢出的效應,壹些發展中經濟體面臨的壓力尤甚。世界宏觀經濟正面臨著壹個“內外交困”的現狀,基於傳統菲利普斯曲線的宏觀政策正日益面臨其扁平化所帶來的挑戰。但很顯然,英國政府目前尚未給予有效的解決辦法,其國內經濟的深層次矛盾仍處在緩釋期,英國央行進行深度外匯幹預的代價也將是巨大的,英鎊貶值趨勢短期內尚難發生根本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