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報》的同事之中,鄭辛遙先生算得上是壹個投緣的朋友。他是壹個充滿智慧的人。同他交往,妳會體會到壹種智慧的快樂。
鄭辛遙原在上海市電報局工作,是壹個小小的辦事員。畫漫畫,是他的業余愛好。鄭辛遙應該是1986年前後到《新民晚報》工作的。當時,《新民晚報》籌辦《漫畫世界》,時任《新民晚報》領導的徐克仁親自騎自行車到鄭辛遙家,通知他到報社上班。自此,鄭辛遙成了我們的同事。鄭辛遙的名字,從字面上理解,就是“先辛苦後逍遙”,據說,這是他蘇州的祖母給取的名字。
《新民晚報》在九江路41號的臨時社址,條件很差。《漫畫世界》編輯部,是在電話總機房旁邊、壹條又黑又窄的通道裏。大約五六個平米。只放得下兩張辦公桌。鄭辛遙占了壹席。因為這個地方太悶了。鄭辛遙總是要跑出來透氣。這個地方轉轉、那個地方坐坐,說笑話,便是他在別人的辦公室“透氣”的最好的理由。後來,《新民晚報》的條件改善了,有了“綠化角”之類的場所,鄭辛遙總會去那裏拉場子,儼然壹個“娛樂沙友”的主持。這個習慣,我聽說他至今仍保留著。
我同鄭辛遙相識相交,大約是在1987年的春天。那個時候,我要去南斯拉夫采訪,需要向賽會主辦方發壹個TELX。鄭辛遙在電報局呆過,知道那是什麽玩藝兒,便熱情地陪著我去電報局辦理。壹來兩去,我們發現,彼此話語相投,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於是,我們會經常討論吃喝玩樂的事情,比如,“大壺春”的生煎饅頭和牛肉湯。當然,他也經常會拿著他的漫畫作品,就下面的文字說明,來征求我的意見。比如,他筆下的《智慧快餐》,在《新民晚報》副刊連載的時候,有幾幅作品,其間的文字說明,我也是有過貢獻的。鄭先生的不恥下問,由此可見壹斑。
大約是1988年,鄭辛遙的漫畫,那壹幅作品,已記不真切。是不是“國王的皇冠”?那個將腦袋和皇冠像螺絲般擰在頭上的家夥。這幅畫,因此獲得比利時國際漫畫比賽的大獎。他決定自費前往布魯塞領獎。當時,到比利時去壹趟,要花壹萬五千多元,而他的月收入只有幾百元。當時,我們都鼓勵他去領獎,還替他出主意,說是坐火車便宜。於是,鄭辛遙便坐上了橫穿西伯利亞的火車,經蘇聯、東歐、德國而到了遙遠的布魯塞爾。當時,蘇聯尚未解體,東西方仍在冷戰。他居然敢如此作為,也是壹次不同凡響的嘗試。鄭辛遙不會說英語,但是,繪畫語言是沒有國際邊界的,他在比利時、德國、俄羅斯壹路暢通無阻。比如,他到飯店點菜,吃魚吃雞吃面條,都用畫畫的語言來表達。在莫斯科紅場,他想找廁所,就拉住壹個老太太,迅速畫出壹個老太拉著壹個小胖“眼鏡”,前方是壹個房子,上書“WC”……
繼比利時獲獎之後,鄭辛遙壹發不可收,他的作品,接連在日本、意大利等國際比賽中得獎。他在國際漫畫界已小有名氣。1989年,保加利亞國際漫畫比賽邀請他擔任評委。這個來自亞洲,特別的中國的評委,引起了特別的關註。因為,他是第壹個出國擔任評委的中國漫畫家,而且,看上去還是壹個胖乎乎的毛頭小夥子。同年,日本第十八屆漫畫家協會特別獎也第壹次將此獎項,授予了壹個外國人。這就是《鄭辛遙漫畫選》。
鄭辛遙最重要、也是最有影響的作品,我認為肯定《智慧快餐》。這本書也是影響我兒子成長的最重要的書籍之壹。有些堪稱經典的漫畫說明,流傳甚廣。比如:
有些人壹生中所犯的錯誤都是在本想說不的時候說是。
生活就是這樣充滿遺憾,當妳擦玻璃時,臟的總在另壹面。
無知就是這麽壹種東西,當妳擁有它時,妳就會有嚇人的膽量。
使妳疲倦的不是前面的高山,而是妳鞋裏的壹粒石子。
騰不出時間娛樂的人,遲早會騰出時間來生病。
生命在於運動,資金在於流動,朋友在於走動。
如果兩人長期爭吵,那只能證明妳們彼此的水平差不多而已。
自身不強大,問題便會強大。
鼠標——被人們稱為自有老鼠以來最重大的發明。
當妳享受先進設施的同時也“享受”到了自身的退化。
妳若能把“絆腳石”變成“墊腳石”,妳就是生活中的強者。
擁有好心境的人才是真正的富有者。
使妳發笑的,是滑稽。使妳想了壹想才笑的,是幽默。
壹個愚蠢的人總是能找到壹個更愚蠢的人來崇拜他。
男人們喜歡追逐像浴缸裏的濕肥皂般難以捉摸的女人,即使是討厭洗澡的男人也好。
……
這些語言,其智慧是有著極強的穿透力的。這些智慧,都是鄭辛遙從生活中攝取的,充滿了人生的哲理,叫人拍案叫絕。
鄭辛遙還有壹個愛好。這就是給同事畫漫畫。《新民晚報》,上至社長、總編輯,下到司機門衛,都成了他筆下的人物。這些作品,隔三岔五地貼到了報社的評報欄裏,讓人笑痛肚子。鄭辛遙替我畫過漫畫。不過,他坦言,我是屬於沒有特點、比較難畫的那壹類人。但是,他很盡心,畫了大約有五六次,終於有了壹張他自稱“基本滿意”的作品。這張漫畫,我後來將其印在名片之上,也算是壹張有特點的名片。那個時候,我人很瘦,下巴極長。當然,他畫得就更誇張了。
鄭辛遙現任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協漫畫藝委會副主任,上海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他也曾經當過《新民晚報》美術部和《漫畫世界》的領導,不過,後來他辭去不幹了。按他的說話,他就是壹個畫畫的,不會做官。做老百姓,更樂惠。他們家兄弟幾人,我後來也認識了,或成同行、或成同僚。也算是壹種修來的緣分。
1998年,鄭辛遙被評為上海首屆“德藝雙馨藝術家”。這或許是對他做人和做學問的最高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