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有德川家康的銅像和許多名勝古跡,他的盛名,真是歷久不衰啊!但令我感興趣的並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壹些古老的傳說。
三河下遊為扇狀地形,自古以來壹直是人們生活的地方。河流沿岸有不少原始遺跡和古墳分布在那兒。
天氣十分的炎熱,皮膚被太陽曬得發黑,回東京的那天早上,我在郊外的火車站碰到中村先生,正好他也來度假。單線的月臺在鐵軌的壹邊,下車的旅客紛紛由站臺左手邊的檢票口出入,因為車站上人並不很多,所以我壹眼就看見中村站在那兒。
中村是壹位木匠,50多歲,瘦瘦高高的,他因為喜歡我的作品,所以彼此成為筆友。
正在施工的鐵路旁,有許多貝殼。沿著山坡走上去,在建築物的墻角邊,也發現不少。車站兩旁裝了兩個展覽用的櫥窗,裏面擺飾著各種貝類化石和蚌類模型。
無名古墳長81米,是壹個前方後圓的墳墓,往下俯瞰,是壹大片的稻田,綠油油的真是漂亮!鐵路為壹字形,火車經過時帶來壹陣噪音,猶如從地平線上冒出壹只怪獸,吞噬整個平原。
雖然無名古墳離車站不遠,但這段路卻是相當難走,我知道中村因為喝酒過多,肝臟不太好,天氣又這麽熱,所以想慢慢地走。
“木村先生,快點走啦!”他卻急急催促我走在前面。
在主墳頂上立著壹根天神社址石柱,旁邊是另壹座古墳——秋葉神社殿。
最後是另壹座古墳,爬上33階樓梯後有個淺間神社,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傾塌了壹半,為了避免遊客掉下去,在兩旁都用石柵欄特地圍了起來。
“哦,每壹個古墳差不多都有壹間神社,已經很久了吧!”
“這些古墳都是戰國末期建立的,有壹個有趣的傳說。”
“什麽傳說?”
“秘密殺人事件……等下壹再告訴妳!”
我們回到中村的度假小屋,換了輕便的衣服,又嘗了中村太太親手做的料理。剛走了三四公裏,非常口渴,現在能壹口接壹口地喝著啤酒,覺得特別過癮。
“這壹帶是德川家康的地區,當年他在今川義元底下當人質的時候,這壹地區的人被課重稅,有許多人都三餐不濟,只好告訴今川義元收成不好,暗中私藏了許多稻米。稅務局後來發現了這件事,就派人來調查。但是因為官員工作量有限,村中又藏著許多眼線,所以什麽也查不出來。”
“那麽秘密殺人事件是怎麽回事呢?”
中村舉起酒杯和我互幹了。
“有壹年,稅務局派了壹個叫庵原的官員來,他是征稅天才,拿走了村裏的許多糧食,就在那年,村裏幾個老人和小孩餓死了!”
“下壹年也是這樣嗎?”
“是的,不僅如此,庵原還要壹直待下去。他預定傍晚到達此地,第二天開始嚴厲檢查稅務。在崗崎附近,壹些激憤的村民不堪重稅而拿刀殺了那些來征稅的官員。”
“庵原也被殺了嗎?”
中村點點頭,繼續說道:
“在那年春天,壹個叫伍平的年輕人跟著庵原來到這裏,他們決定以淺間神社為宿舍,於是叫村人來打掃。另外,又在石階前設立哨衛,古墳之前又布置了壹些機關,並將其他路封鎖,所以要去神社,只有這條路可走!”
“警戒這麽嚴啊!”
“除此之外,還派了十幾名警衛來巡查。”
“後來如何了呢?”
“村人為了息事寧人,便派幾名男女去哨站接待,年輕的女人們便逃到外地去避難。”
“年輕的男人呢?”
“都被派到外地打獵去了。”
“血氣旺的男人都不在村裏啦!”
中村喝了壹口啤酒說:
“庵原到達時將近傍晚,伍平帶著他走上石階,經過哨站時,看到幾名年輕人正扛著壹頭大豬走過來,還有壹些人拿著野鳥以及美酒!”
“幹什麽呢?是不是要慰勞那些人?”
“對,這時哨兵攔住了那些人。”
“庵原呢?”
“進社殿去了,伍平下來問明了來意,就叫他們把豬扛上去了。”
“然後呢?”
“伍平把大豬擺在門口,向庵原報告,但是社殿內並無人應聲,伍平好奇,進去壹看,卻發現庵原倒在陰暗的社殿裏。”
“被人刺殺了嗎?”
“沒錯,因為室內太暗,伍平就把他擡出來,這時才發現壹把尖刀,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胸膛!”
“背後?”
“是的。”
“這把刀是誰的?”
“不知道,因為刀子並無特征。”
“我想起剛才看到的淺間神社,非常狹小陰暗。”
“伍平立刻進入社殿內搜查,但裏面空無壹人。”
“社殿的構造如何?”
“大門為左右推開的木門,兩側墻壁上是固定好的格子窗,兇手不可能從那兒進來。”
“伍平壹定會認為兇手趁他在社殿前時殺了庵原,然後又沒法逃過哨兵的視線,所以立刻下令全面搜查。”
中村點點頭,替我倒了壹杯啤酒。
“裏面為什麽那麽黑呢?”
“因為正值傍晚,況且光線又不足。”
“我想屋子裏需要燈火,在燈火還未點亮之前,庵原壹進去就被人殺了。”
“對不起,我遺漏了壹點——在庵原和伍平往石階上走時,有壹名婦女手上拿著燭火,走過伍平身旁,進入社殿,然後和那些扛豬的年輕人壹起往下走。”
“因為大家對女人沒有戒心,所以兇手壹定是她,趁機殺了庵原。”
“當時伍平也想過這壹點,但是女人身上並未沾上任何血跡,而社殿裏血跡斑斑!”
“會不會有秘道?”
“地上並無機關!”
“難道她在伍平進來之前換好了衣服?”
“不,她下了石階之後,就到哨兵房去幫忙。”
“那不就表示沒有嫌疑了嗎?”
“對。”
“伍平後來到底有沒有抓到兇手呢?”
“不知道,因為庵原死在神社裏大家惟恐觸怒神明,所以都嚇得四下逃跑了,聽到庵原被殺的消息,其他征稅官都很害怕,所以在清繳稅務時也沒有那麽嚴格,倒是伍平,聽說受了相當重的處罰!”
我拿出壹根煙來點。
中村無法忍受杯中沒有啤酒,所以又替我倒了壹杯酒。
“我把我的推理告訴妳,不合理的地方請妳告訴我。”
“妳說吧!”
“由傷口來看,庵原絕對是被刺身亡的。因為刀是從背後刺出的。”
“沒錯!”
“伍平在臺階時有從背後殺死庵原的機會,但他必須躲開哨兵及其他人的註意。特別是那個提燈的女人,如果他提著燈進去壹看見屍體,壹定會大喊大叫引起哨兵的註意。”
“所以說兇手不是伍平!”
“是的,同時那個女人身上沒有沾上血跡,況且從庵原被刺的情形看,那完全是壹個女人的力量所不能辦到的,而村子裏的年輕人都是在屍體發現後才進來的。”
“那麽不就沒有其他可懷疑的人了嗎?”
“有,而且那個女人是他的同犯。”
“此話怎講?”
“那個人應該是村子裏的仆役,他趁打掃社殿之機,事先躲進裏面,等庵原進去之後,從背後刺穿他的心臟,趁屍體被擡出去,外面壹片混亂之際,再逃走,因此沒有人看見他身上的血跡。
“如果果真如此,那麽提燈的女人在走進社殿時會看見庵原倒在地上,可見這是壹起有計劃的刺殺,否則女人提燈進去時,就會破壞兇手的行動。
“說得對極了。”
中村又舉杯和我幹了。
“如果行刺不成,是要被處死的,所以那女人壹定和兇手的關系很密切。也許那個女人是兇手的母親,要死也要和孩子死在壹塊。”
“不僅如此,大豬的村民也應該都是他們的同謀。如果他們太早出現在石階那邊,恐怕庵原早就會看見而失去興趣。如果出現得太早,庵原已經進入了神殿,伍平也會隨之進入。那樣,兇手就要殺掉兩個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對呀!”
我隨手拿起中村的壹個泥偶擺弄了壹會兒。然後看看手表,已經下午3點多了,就和中村告別。臨走的時候,中村的女兒恰好回來了。那是個長著大大的眼睛的女孩。她沖我行了個禮後,便跑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