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半佛視頻感覺有點回到剛開始上批判性思維課,老師搶定義寫論文的時候。說起來,當年我們開始批判性思維的時候,入門老師給我們介紹的第壹個(或者至少是第壹個)思維方法就是壹個明確的定義。
大部分可以討論的話題,比如要不要以牙還牙,網遊是不是壹門藝術,甚至賣淫要不要合法化……最容易破的點就是不同的人對事物和概念的定義不同。如果我們把“好”、“不應該”、“藝術”這些抽象的概念定義得非常清晰嚴謹,那麽即使不是所有人都會接受這個基本設定,即使在我們接下來的思考和論證中沒有多少實際的思考方法和技巧,它還是會幫我們擋住很大壹部分論證的義務。如果妳不接受我的定義,那就是定義區別的問題,和我的邏輯有沒有錯沒有關系。
?所以半佛在定義上的嚴謹也為他的論證帶來了很強的實用價值。畢竟他明確界定了“知識”和“廣度”和“深度”的範圍。他只關註了“娛樂知識”和“技能知識”這兩大類知識,而且他也明確表示沒有絕對的深度和廣度,只能在壹個特定的場景中相對演示(而他後來搭建的場景恰好對應了他的知識劃分)。所以對於觀眾來說,更容易分辨“半佛”這個方案是否適合他們(我的知識是A類還是B類),如果適合,該怎麽走下去。
拋開題目本身,其實半佛的這套論證方法本身就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如果要用壹個比較籠統的表述來概括的話,大概就是妳要想清楚自己想成為壹個什麽樣的人,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那麽妳做決定的目的是什麽?這其實是壹種結果導向和目標導向的方法。
在做決定的時候,在思考的時候,無論是應該深入挖掘某個專業領域的知識,還是橫向探索不同領域之間的共性和差異,還是需要做其他的選擇,我都會先把自己的決定在紛繁復雜的現實和生活中會起到實際作用的場景分離出來,為定義或者目的搭建壹個好的框架。就像幾何畫圖壹樣,我會先確定坐標軸和比例尺,然後畫和壹系列的圖形變換。
這是壹套比較商業/經濟的思維。例如,經濟學中有壹個基本前提,即其他條件不變(假設其他條件不變)。現實市場太復雜,變數太多。我們需要建立壹個模型,在做單個決策時,對最重要的影響因素給出建議。那麽首先要把我們關註的行業分離出來,哪怕是壹個供給和需求(或者是很多供給和需求的總和)。那麽這個圖就簡單多了,對於決策的具體指導意義就明顯多了。如果需求的價格彈性(PED)大,那麽價格的變化所導致的需求的變化也會產生更大的影響(在人才市場上,半佛談到了知識掌握帶來的“市場溢價”,這實際上不僅取決於掌握它的人[供給]的數量,還取決於作為雇主是否容易學習或者是否容易換錢);如果需求的剛性更明顯,那麽妳的價格引起的需求變化就會相對少壹些(這時候妳的“溢價”往往更高,比如可能在大部分領域獲取更專業的知識相對更難,更難快速換錢)。
?以這種思維模式行事,只要確定了坐標軸,其實“怎麽做”的答案就準備好了。根據目前的市場情況(供大於求/供大於求/穩態?)和商品的特性(如需求彈性、收入彈性等。),以及妳的實際目的(比如提高利潤?增加市場份額?擴大產業規模?),其實在這種特定的情況下,很容易想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
但實際上,這種放大鏡似的相對微觀的思維模式並不完美。無論這些定義是否合理或有效,都很難界定當事人是否覺得對,或者當事人是否覺得別人會覺得對,或者當事人是否基於他人做出主觀判斷的態度對自己的決定做出二次判斷...博弈論可以玩個沒完沒了。
其次,其實即使這套思維方法確實對商業乃至其他科學領域的事物之間的內在聯系的研究有所幫助,但要了解變量A和變量B的活動是否有關聯,變量A的變化是否能觸發變量B,以及除了我們自己劃定的坐標軸之外,在其他相似但不同的平面上是否還存在這樣的關系,都不是本質上的事情,難度十萬八千裏。
比如他的羊毛黨例子,其實接受了他預設的場景,他說的都是對的。但作為壹名風險投資人,妳的工作職責大概不僅限於關註羊毛黨這個非常特定的領域相關的風險和收益。在實際工作中,如果妳所負責的實際上是壹個或幾個行業中幾個不同影響因素相關的分析咨詢,包括羊毛黨,如何快速獲得職業生涯所需要的常用基本功?(有點像羅翔的本科先學法律,再學刑法,然後去學性犯罪等等。)
?另外,即使是技術知識,除了賺取收入,會不會有其他可能脫離基本需求的用途?我之前說過,如果我們接受了他已經預設好的坐標軸,那麽在這個坐標系中的具體決策和成果是沒有問題的,但即使是“技術知識”也能獲得收入,難道我們只是需要它來“獲得收入”嗎?
與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相比(圖1。),其實賺取收入可能只是滿足我們基本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使衣食住行得到保障,人身財產安全不受侵害。這些都是最基本的需求,其他的都是廢話。但是吃飽穿暖之後,大部分人的需求和欲望都不會滿足於此。壹開始會對社交圈有要求,追求誌同道合,高山流水,所以劉禹錫沾沾自喜於“有大學者說笑,無丁白”。我們也開始對自己的社會地位和受到的尊重有了需求。
就像半佛提到的“專家”這個概念,只要能賺錢,其實是不夠的。財富積累到壹定程度後,甚至只是壹個大家立足的地板。“專家”群體中專家A和專家B的區別,往往不是妳的項目賣了三四百萬,而是更多的“壹般專家”和“行業大牛”。
再往上看,當眼前的需要得到滿足時,人們就會開始談論理想和感情,所以即使“純酒為金杯,壹萬銅錢壹個酒壺,壹玉盤珍饈為百萬銅錢”,李白仍然會是“我把我的食物棒和杯子扔在壹邊,我不能吃也不能喝,我拔出我的匕首,我徒勞地窺視四個方向”。有些人的理想和自我價值可能有更多內化的指標,比如我希望達到什麽高度,我希望什麽時候環遊世界,我希望成為什麽樣的人,我希望做什麽樣的事。但有些人的理想,可能更多的是依靠其對外部環境的輻射作用的外部指標,就像周總理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而這些,往往不是只談財務收益就能滿足的。所以,在做與知識獲取相關的決策時,如果只看哪壹個或者如何更快、最大程度地實現,那麽可能會有壹個可行的方案,但也許即使真的想到了,也真的會從頭到尾執行,完成後不壹定是滿意和“幸福”。
但當然,無論如何,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並沒有說能不能滿足所有的情況,即使能,他前期的每壹個更基本的需求都是後面那些更“高級”需求的基礎,人們也不可能去思考什麽“活在廟堂之巔是在為自己的人民擔憂, 而生活在遠離江湖的地方又在擔心“床頭無處漏,雨腳不絕”的時候杜甫也經歷過,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即使這也是壹種政治野心,他也不會說“鐘鼓不夠, 而我希望自己醉久了永遠不醒”,而是“太平千樓,天下窮人皆大歡喜。”
再說,夢到什麽都不做只能是妄想。半佛大概還有壹個溫柔是他嘴裏沒有提到的,那就是對於很多人來說,以收入為主要目的制定壹個計劃並付諸實踐,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相比較而言,羅翔的論述要寬泛得多,更像是對人生哲學的探討,表面上似乎沒什麽實際意義,像是現代東方版的斐多篇。其實整套論述多是在整體層面上討論壹些主要原理和思路,答案其實更多的是“為什麽”/“為什麽”,而在實際“怎麽做”/“如何”上著墨不多。
?羅翔的論述,其實在基礎設施建設的部分,很像半佛的開光。雖然沒有太過強調精確的定義,但羅翔以“知識沒有邊界”開始收緊範圍,首先解釋了沒有絕對的“廣度”或“精度”,取消了在絕對意義上論證知識的廣度或準確性的義務。
?在接下來的部分,羅翔的“情景預設”更多的是通過他對全局的判斷(專門教育)來實現的,不同於半佛開始挖掘放大現實的壹個具體片段,然後由點及面進行傳播的點墨思維。在這壹點上,如果妳認同他對我們大眾知識體系的判斷,繼續按照邏輯走下去;如果妳不同意,那麽如果妳需要繼續與羅翔討論這個問題,那很可能是在這裏分離出另壹組現狀並構建另壹個情景,討論情景之間的差異及其對決策的潛在影響。
在我看來,他這種從面到面逐漸收緊的思維方式,非常適合歷史學、社會學等更整體性領域的研究。小時候學素描的時候,老師總是提醒我先勾整體再細化局部,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先確定大概的空間比例,勾勒出整體效果,再慢慢刻畫細節。這種方法會讓人們在學習或創作時,更容易在腦海中保持整體形象,對自己的作品和現狀有更清晰的定位,也更不容易出錯。所以在壹些前人已經搭建好的大場景中比較適用,不必在第壹印象中過多關註個別細節(比如雕塑藝術,妳把它是人、是物、是景勾勒出來,再去處理肌肉線條的方向、脈絡、肌理,對自己和觀眾來說可能更容易理解和把握。細節處理得好不好,可能是壹個普通雕塑家和大師的區別,但能否勾勒出大致的框架,決定了這件作品的“像”與“不像”。
但是對於個人目前的行為模式來說,這種思維模式對於很多職業來說,有點像類似於藝術的奢侈品的存在。因為它的全局性,妳很難壹下子從壹幅畫的大致輪廓中畫出妳作為畫家應該應用的具體技法。妳腦子裏可以有壹個畫面,但是那個畫面本身對妳能不能表現出來,怎麽表現出來,幫助不是很大。所以,即使是壹直強調“先整體後局部”的素描,在實際作畫之前,妳也需要無數次獨立技法的練習,比如學會削鉛筆、畫直線、學會如何表現光影效果。
有些人很幸運,在獲得大圖之前,對小部分的獲得有更高的理解和更好的天賦,所以能夠順利入門,能夠以“先整體後部分”的方式把所有的畫都表現出來,而且多變,甚至開始研究其他流派的與之相似又不同的技法。而有些人受天時地利人和的影響較小,可能會因為缺乏天賦和耐心等壹系列原因而無法堅持到最初的零件獲取階段。那麽到了最後,這樣壹個所謂的大局觀,也不過是無數個難以拼湊起來的碎片,那些高懸在空中的空話,其實並不難理解,卻很難應用。
?例如,羅翔說,我們應該追求廣泛的知識,以對沖今天專業教育的缺陷。那麽,如何追求所謂的“廣博知識”呢?在追求廣博知識的同時,我們是否也需要壹些狹窄卻“精”的準備工作?比如在理解數理邏輯之前,是不是還要背機械化的運算法則和99乘法表,這些在目前很難有宏觀意義?
舉個例子,如果我為了避免太過技術化,追求真理,保持專業獨立性而追求廣博的知識,那我怎麽知道自己的專業什麽時候“太過技術化”?如果我的發展目標壹直是寬廣,那我該如何判斷自己什麽時候可能會有職業“獨斷”,需要警惕,需要及時抽身,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我應該拿什麽和我現在的職業和行為模式做比較,才能得出武斷的結論?是只要有壹點深度就太武斷,還是只要有壹點廣度就不太武斷?
比如,什麽是真理?在視頻的最後,羅翔提到“在專業化盛行的時代...更重要的是強調廣泛的常識”。然而,常識就壹定是真理嗎?是不是只要我知道的多了,不管我怎麽獲取知識,結果壹定是我會更接近真相?甚至,真的有壹個或幾個“真理”在任何維度都成立嗎?如果不存在,又怎麽能以“追求真理”為目的去求知呢?
?這樣的問題其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看客自身的價值觀和認知模式。而羅翔的整個論述,他個人似乎更預設了至少是建構主義和以前的、更量化的研究立場。至少他認為“真理”的概念是存在於世間的,無論是相對的還是絕對的概念,所以求知的目的是挖掘“本質”,親近“真理”,而不是簡單的梳理關系,預測行為。
如果“真理”確實存在,而且我們也確實有可能靠自己的能力和方法逐漸接近真理,那當然是壹套非常有價值的思維模式。就像臨床心理學壹直在爭論是靶向鑒別診斷還是輻射面更廣的跨診斷途徑壹樣,在理想情況下,如果能找到壹種對不同癥狀和疾病都有效的普適療法,無論從成本、資源配置、治療效率、效果還是基本邏輯來看,都將是最優方案。
但問題是,目前我們的精神疾病分類框架仍然是基於癥狀的,所謂的交叉診斷治療仍然沒有觸及所謂的本質“病因”或* * *,我們所能治療的“相似性”實際上也僅僅停留在表面癥狀的相似性上,(大多數情況下)仍然是對癥下藥。這就好比,我在求知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二加二等於多少,也不知道三加三等於多少,於是去更全面地學習加減法。但如果我僅僅依靠這樣的所謂“寬泛”,即使我最終了解到世界上第壹個和第二個最大數之和是否會產生最新的最大數,也並不意味著我離身後的“真理”更近了哪怕壹點點。
古人雲,書讀百遍,其意不言而喻。在這裏,可能確實有壹小部分人,會在反復的閱讀和學習中,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突然遇到自己的“開悟”時刻。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如果只是不斷追求閱讀量和廣度,而不考慮方法和求知方式(比如,讀完這些知識就夠了嗎?),學完如何應用...再寬廣的視野,也只能是相機換了壹個廣角鏡頭,風景框可以容納更多的風景。探究這類照片背後的構圖邏輯和真實未必有益。
同時,世界上那麽多人在做科研,不做科研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也在不斷地進行“遇到問題、思考問題、嘗試解決問題”等生活化的研究。不僅有壹種立場,也不僅僅是羅翔采取的立場(可能確實更主流)。如果妳認為不存在所謂的“真理”,或者至少不是絕對的、單壹的“真理”,那麽實際的求知方法也可能發生變化。
關於認知科學,我其實在之前的文章《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命運》[1]裏討論過,是我看了Qipa的理論後感受到的,這裏就只引用壹下,不做進壹步的深入。
?他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不全面。但我們也看到,即使只討論壹個方面,他們也需要用壹整段視頻來實現(不包括後面可能剪輯的素材)。時間、經驗、知識儲備、視角、受眾註意力跨度的限制,任何人都很難做到完全全面。而且就像他們兩個在這場辯論中提到的,學無止境,因為深的可以深化,精的可以細分,所以很難做到完全全面。即使客觀上有,我們也可能很難知道每壹個主觀上的。所以,聽兩者都是明的,聽壹面都是暗的。
在理想狀態下,自然是宏觀和微觀的結合。最後,以探索壹個“絕對”的通用決策框架為目標,讓我們找到適用於大多數情況的“* * *”。但這樣的理想,且不說我個人的認知局限,我覺得很難,即使以人類自身,即使以後來的人工智能/深度學習技術,也很難或者不可能實現;即使能實現,也應該主要是通過對無數微觀和半宏觀思維模式和實際應用的不斷獲取和歸納才能實現。如果能兼顧宏觀和微觀,能獨立切換,自然是最好的。如果做不到,那就明確自己目前的局限,從壹個更容易看到“意義”並堅持的方案入手,通過擴大視野,不斷審視和調整方案,逐漸接近探索事物最本質核心的目的。說到底,也正是“法律-刑法-性犯罪-性犯罪同意年齡”這種越來越精密的求知模式,才培養出了現在有大局觀的羅翔。
另外,正如羅翔所說,這個世界上可能很難有絕對的中立(在我的概念裏,這樣的中立可能更多指的是客觀),也很難有絕對純粹的技術。但無論是科學研究還是立法和司法執行,我相信都不會過分苛求妳必須達到所謂的客觀性,才能談其他的事情。偏差總是存在的,我們接受它。但是因為它的存在,我們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我們在研究、制定或運用法律的時候需要明確它,以便在決策的時候盡量把偏差的影響考慮進去。
如果壹定要總結出壹套普遍意義強(但必然針對性弱)的方法論,那很可能是在方向和目標還不明確的探索階段(比如經濟基礎的魅力還沒有被欣賞,或者我們能/想做什麽賺錢還不清楚),那麽就以尋找縱向標桿為目的,從更廣闊的橫向探索開始吧。
在逐漸有了明確的方向和目標後,再深入鉆研壹個或幾個點,但要保持頻繁復盤和及時調整的警惕性。要明白每壹套方案背後都可能有偏差,求知若渴,虛心若愚。妳也要相信,實施計劃後,妳和當時制定計劃的妳不是壹個樣子。專業水平積累到壹定程度後,要努力探索不同專業領域性質和本質的哲學基礎。用壹個老套的比喻,就是讀書的過程,由厚到薄,再由薄到厚。
陳
2020年6月7日
於廣州
[1]陳驍(2020),說話者被誤解是命運嗎?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