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社會制度的形成都有其深刻的根源。政治制度除了相應的生產力水平外,還與其歷史傳統、社會生活、文化背景和占主導地位的政治哲學密不可分。基於這樣的方法和原則來研究和考察美國的政治制度,有助於我們充分認識美國政治的利弊。民主的價值觀和原則主要體現在美國的政治制度和實踐中,如三權分立、代議制、政黨政治、利益集團政治、新聞自由和民權等。美國政府機構包括立法、行政、司法三大系統,各司其職,同時又相互制約。他們是直接的決策者。另外,美國是壹個權力多元化的社會。各種社會力量,如政黨、利益集團和媒體,也參與決策。現代美國政治學家羅伯特·達爾認為,美國是壹個典型的多元民主國家。在壹個多元的民主社會中,人們生活在不同的利益群體中,民主決策“不是許多人聯合起來就壹項具體政策向政府莊嚴進軍的過程,而是群體之間穩步妥協的過程。”美國多元民主的特點是權力分散,或權力中心多元化。因此,
民主政治的壹個重要原則是“多數人統治”,但由於美國的政治進程是由多個權力中心的運作來體現的,而且美國的權力中心數量在進壹步增加,所以在美國政治中要在壹些重大問題上達成共識並迅速及時地制定相關政策確實不容易,這樣決策的效率就不可能很高。例如,美國的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制度是在20世紀30年代羅斯福總統新政時期形成的。這壹制度取得了壹些成績,但也積累了許多矛盾。克林頓入主白宮之初,誓言“終結美國現行福利制度”,將醫改和福利改革作為任期內的兩大社會改革目標,並先後為其提出改革方案。但由於目前的社會保障體系涉及無數群體的利益,醫療保險行業是最堅決反對改革方案的。利益集團進行了激烈的辯論,並發展成了黨派鬥爭。國會和總統已經互相拆臺。到克林頓離任時,他的醫療保險改革計劃還沒有實現。此外,在環保立法、槍支管制等問題上,也可以找到很多美國政府決策低效的證據。槍支管制問題尤為突出。盡管民意調查顯示,60%的美國人贊成制定控槍法律,但控槍立法壹直被拖延。美國槍支泛濫已經成為壹個嚴重的社會問題。“目前美國私人擁有的武器超過2億件,並且以每年654.38+0萬的速度增長。美國的槍支犯罪率壹直是世界第壹,槍支犯罪造成的損失驚人。壹年大概有6740億美元。”近年來,美國發生多起槍擊案,加劇了人們對這壹問題的擔憂。槍支泛濫對美國的公共安全、穩定和公民的合法權益造成了諸多負面影響。
當效率與政府決策聯系在壹起時,這個概念有兩層含義:壹是將計劃或想法付諸實施的能力;以及在盡可能考慮現有信息的情況下做出決策的能力。在當今信息化和全球化的時代,與其他政府壹樣,美國政府也遇到了許多新問題,而這些問題的處理需要政府部門做出快速及時的反應。這樣,對政府決策效率的要求就會提高。因此,人們自然懷疑美國政治能否應對高科技時代的挑戰。許多人對美國政治的適應性持懷疑態度,並提出各種改革方案。這就提出了壹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民主和效率在美國政治中是否構成矛盾?表面上看,民主制度下的任何政策都很難獲得多數人的同意,決策效率不可能很高。然而,經過進壹步的分析和研究,發現問題並沒有那麽簡單。本文試圖從以下幾個方面探討美國政治中民主與效率的關系。
(壹)民主政治是政府合法性的基礎。
“西方政治思想史描繪了壹套價值觀的發展和解釋——正義、自由、平等和私權不可侵犯。因此,人們壹直關心制度在多大程度上促進了這些被認為是政權核心的價值觀。”美國政治中最重要的價值是自由,帕特裏克·亨利的名言“不自由,毋寧死”成為美國獨立戰爭期間殖民地人民反抗英國控制、爭取獨立的思想武器。這種價值觀背後的政治意識形態是自由主義。自由主義是壹套關於個人、社會和國家關系的理論,對美國政治產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響。自由主義的基礎是個人主義,強調個人自由、個人參與或個人經濟活動,認為個人的性質決定集體的性質。該法令規定了個人與國家的關系、自由與強制以及公共當局強制權力的適用範圍。
在美國早期建國者眼中,自由等同於生命。然而,自由與權力的關系是困擾人類的永恒問題。美國政治心理學的壹個基本特征是,人們從壹開始就對絕對無限的權力充滿懷疑,堅持權力是自由的天敵,大力鼓吹“有限政府論”。有著“美國憲法之父”美譽的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曾在1792中說:“在歐洲,自由的憲章從來都是由權力授予的。美國樹立了壹個被法國效仿的榜樣,那就是《權力憲章》是由自由授予的。”“權力的行使是西方制度理論家實現社會價值的關鍵;他們所關心的是確保政府權力的行使受到控制,以使政府權力的行使不會破壞政府權力打算促進的價值。”
在美國政治中,“個人自由和保護公民權利”的價值取向是第壹位的,“民主是壹種工具性的價值,是保護個人自由的最有效的手段,或者說從個人權利的角度來看,民主制度是最正當的。正因為如此,民主成了“美國政治文化的核心組成部分,它決定了美國人對政府和政治的立場和看法。”[8](p.16)自從洛克提出政府的合法性來源於被統治者的同意後,這壹原則就被西方政治學者奉為圭臬,尤其是在視自由為生命的美國。所以在國家問題上,美國政治承認國家存在的必要性。但國家卻被視為人類為了過上有秩序的生活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為了將這種必要的代價限制在很小的範圍內,美國政治致力於限制國家的權力和職能。“限制它有兩種方式:壹是以分權的方式在國家權力機構之間創造內部制衡,以防止專斷的權力;第二,限制國家權力的活動空間,強調個人和公民社會的權利。”簡而言之,就是建立三權分立的民主憲政體制,同時使政府的權力向社會擴散。限制國家權力的各種措施反過來成為低效政府決策的制度基礎。
決策的高效率是指政府及時、快速地做出決策,從而保證政策的有效實施。從歷史政治制度來看,威權體制的決策效率最高。但問題是,壹旦過分強調效率,勢必強化權威,要求全社會的行動高度協調,可能損害個人的權利和自由,美國人所擔心的國家權力的負面後果就會出現。所以,從美國早期建國者的想法來看,他們不需要壹個強大的中央政府,害怕壹個建立在高度集權基礎上的高效政府對自由可能造成的傷害。他們只是想建立壹個相互制約甚至相互矛盾的政府框架和低效的民主制度,讓政府沒有太多機會幹預個人生活,確保公民的自由和其他民主權利。
所以在美國政治中,民主涉及的是政府的合法性,而效率是另壹個範疇,不能相提並論。在現代社會,按民主程序辦事不僅僅是壹種制度,而是壹種普遍的信念,大大超出了效率的範疇。
(二)公共利益的定義
批評美國民主政治決策低效的壹個重要原因是損害了公眾的利益。在壹些事關國家利益或整個民族整體利益的重要問題上,低效決策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但肯定決策的效率有壹個不可或缺的前提,那就是高效率做出的決策是正確的,符合公眾利益的。如何保證決策的正確性成了。
美國是壹個移民國家,人們在種族、國籍、語言、經濟地位、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等方面差異很大。可以說,美國從壹開始就是壹個利益多元化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裏,利益沖突特別復雜。“美國政治體系的壹個重要作用必須被視為其任務,即在壹個潛在的爆炸性和多樣化的社會中確保最低限度的壹致性。”協調各種利益沖突不僅是
在壹個利益非常復雜多樣的社會,有沒有人們通常所說的* * *利益壹致?對此有兩種不同的答案。大多數學者認為,壹個社會中存在著超過各種私人利益的積累或局部利益之和的公共利益。公共利益是客觀存在的,不會因各利益相關者的不同理解而改變。相反的觀點以杜魯門為代表,他指出,“如果拋開各種群體利益,就沒有抽象的公共利益。利益集團提供了人民與政府之間的必要紐帶,眾多集團追求自身利益的過程就是決定公共利益的過程。”換句話說,不同的利益主體追求各自的利益,經過鬥爭和討價還價,在相互制約和妥協的基礎上達成暫時的平衡,這就是這樣或那樣的公共利益。
從表面上看,這兩種觀點的分歧在於是否承認公共利益,但筆者認為其分歧的核心是公共利益的界定方式。公共利益是客觀存在的,但也離不開人們的認識水平。可以說,公共利益是客觀存在和主觀判斷的統壹。在壹個權力集中的社會中,統治者個人或群體有權解釋或評判公眾。可以在壹些重大問題上快速決策,保證決策的效率。但這樣的決策只是少數人的判斷,在重大問題上難免出錯,會損害大眾的利益。從歷史和現實來看,專制政權往往根據自己的主觀臆斷做出決策,壹些有效率的決策更容易損害公眾的利益。我無意將效率等同於專制,但不可忽視的是,專制和集權政府在很多情況下的確如此。
少數服從多數是民主政治的重要原則。然而,在廣泛的問題上,決策關系到許多利益相關者的利益。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各相關群體都參與到政治進程中,相互之間有著無休止的紛爭。結果他們各執壹詞,討價還價,議而不決。因此,在美國政治中,任何重大決策都很難獲得多數。壹旦相關利益群體之間的利益沖突達到不可調和的程度,政府不會也不可能輕易做出決定。從另壹個角度來看,這種情況發生在決策過程中,正是因為所討論的問題非常重要。如果從決策效率的角度草率、快速地做出決策,會導致社會動蕩。壹些特別重要的問題將暫時擱置。不要急著做決定,這樣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討論,以便集思廣益,充分反映各種意見,從而達到最大程度的知情。從這個意義上說,討論和決定壹些重大問題,有時並不是壹件壞事。
美國民主政治本質上並不強調公共利益問題,雖然並不排斥公共利益的概念。美國政治強調對公共利益的判斷和界定要通過適當的渠道和程序來確定,而不僅僅是憑主觀認識。在美國政治中,民主是公民參與決策的壹種程序和方式,個人或團體在參與民主時應該完全並且應該追求自己的利益。他們用民主的程序表達自己的利益,通過各種利益的互動、討價還價、妥協和讓步的過程,試圖在壹些重大問題上達成共識,從而達成壹致。民主政權有利於制定妥協政策,這種政策往往調和各種利益集團和權力中心之間的分歧,代表利益集團之間分歧最小的意見。正如達爾所說,“民主的基礎是妥協”。[11](p.4)這種妥協不僅有利於解決利益沖突,而且使公共利益能夠通過法律程序和渠道得到界定。
從政策執行的結果來看,決策效率低下確實在壹定程度上損害了公眾的利益,但民主制度的這種缺陷是防止集權制度對公眾利益造成更大損害所付出的代價。有人說民主政治不壹定保證最好的,但它避免了最壞的,就是這個道理。
(二)改革的漸進性質
效率主要是針對某種政治制度滿足政府基本職能的程度。壹個社會制度的生存能力不僅取決於“民主”等價值判斷因素,還取決於效率。價值判斷和取向解決的是某種政治統治是否具有合法性的問題。隨著政府職能的擴展和人民對政府要求的不斷提高,效率問題日益突出。它已經從原來的非價值判斷上升為價值判斷因素之壹。如果壹個政府的效率壹再被破壞,其合法性也會受到影響,矛盾的主次關系會發生轉化,壹個極度低效的政府的合法性基礎也會發生動搖。但基於民主政治本身的機制和適應性,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每個社會都尋求進步和發展。但是,社會政治制度決定了社會變革的方式。在強調效率的體制下,當不穩定襲擊社會秩序時,常見的方式是通過激進的變革或革命來強化權威,推動社會進步。這種改變方式往往會為另壹種不穩定埋下隱患。民主可以通過漸進改革帶來社會穩定和進步。美國社會的政治制度在200多年的穩定發展中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美國的政治制度具有革命傳統,但這種傳統反對以極端方式進行社會變革,主張維持美國社會的現有結構。早期美國政治家主張尊重憲法中的漸進法律秩序。韋爾說得好,“美國人是民主黨人,但他們是保守的民主黨人;他們是反對革命的革命者。”[9](第7頁)
美國的政治進程中有許多權力中心。他們之間有矛盾和鬥爭,但同時又在不斷地協調,以達到* * *識。政策不是在爭取全民抽象利益的前提下,通過偉大而莊嚴的辯論制定出來的。政策只是討價還價的結果,討價還價——妥協的目的是同意。這樣的決策機制被視為美國民主的重要標誌。更重要的是,美國不僅有這個。
在壹個權力集中的社會,在狹隘問題(如槍支管制)上的改革相對容易實現,決策效率相對較高;然而,在壹個分權的民主社會中,進行更廣泛和更可持續的改革是可能的。林德布洛姆認為,壹個去中心化的社會實際上可能處於“持續革命”的狀態。【12】(p . 652)美國在制定政策時並沒有系統全面地研究各種選項的意義。政策變化只是對現有政策的壹系列微小調整。采用這種漸進主義是因為無法推測大刀闊斧的改革會帶來復雜多變的後果和反響,也因為決策的政治過程需要壹系列權力中心達成壹致。壹股重要的社會力量不願意實施激進的改革。然而,他們可能同意可以取消的初步實驗。這種漸進的決策過程在這個意義上是保守的,以避免破壞基本的社會和政治結構。但在某些情況下,壹系列的漸變會很快發生,經過長時間的積累,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從而導致社會的整體進步。
美國政治當然需要改革。從美國政治的發展史來看,經歷了從邦聯到聯邦制的轉變,見證了羅斯福的“新政”,見證了20世紀中後期保守主義的復興。這壹系列變化的焦點是如何界定國家權力的範圍,也可以理解為民主與效率的互動。美國的政治制度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在民主和效率之間進行調整。但是,這種改革和調整是循序漸進的。同樣,美國社會也只能在糾正不公平現象或制止損害環境和健康的行為方面緩慢而低效地取得壹些進展。第三,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在美國政治中,民主和效率在某種程度上是矛盾的,但這種矛盾的解決並不能通過廢除民主制度來實現。"消除民主弊端的方法是更多的民主."作者無意美化美國的政治制度,更不會忽視政府決策效率的重要性。美國社會的諸多弊端確實有其制度原因。在壹些需要采取協調有效行動的關鍵政策中,妥協方法似乎起到了潛在的破壞性作用。妥協政治基於壹致原則,相關權力中心有機會拖延和修改最終形成的政策,政府無法高效解決許多需要集中管理、涉及公共利益的事務,導致政策不連貫、浪費和效率低下。
壹個兼顧民主和效率的政府是人們的理想和目標。但是,在人類的事務中,不付出代價就沒有收獲,追求美好的政治制度也是如此。政治學研究的經驗告訴我們,任何解決方案都是建立在制造新問題的基礎上的。所以,不要指望壹勞永逸的解決辦法,不存在壹勞永逸的政治制度。對於美國政治的未來,希爾斯曼在其著作《美國是如何治理的》的結尾樂觀地指出,“從任何角度來看,美國的政治進程都遠非完美,但它有其優勢。更重要的是,這壹政治進程可能會得到改善。由於人類的知識有限,很難估計社會、經濟和政治機構的改革會產生什麽效果。因此,慢慢進行改革是明智的。求收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