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英國)內維爾·麥克斯韋
譯者鄭景炎
據編輯介紹,內維爾·麥克斯韋是英國著名學者。1959後長期擔任《泰晤士報》駐南亞記者,見證了印度對華戰爭的全過程。1967回國後進入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研究中印邊界歷史和中印邊界沖突。1970年出版《印度對華戰爭》壹書,國際影響很大。此後,麥克斯韋繼續關註和研究中印關系的發展,並撰寫了壹系列相關論文和文章。《對中印邊界爭端的反思》是他的最新作品,發表於1999年4月10-16日的《印度經濟政治周刊》第壹期(第34卷,第15期)。筆者根據多年的觀察和不斷增加的新史料,確認印度制造了1962邊界糾紛。它拒絕就這個問題進行談判,然後試圖以武力實現其要求。中國的武力反擊在戰略和政治上都是正當的,印度的政策確實讓北京沒有其他現實的選擇。印度被無端入侵是壹個自我安慰的神話,中印邊界問題沒有得到解決是尼赫魯政策的結果。
通過對中印邊界爭端的反思,筆者得出以下結論:1 .中印邊境戰爭完全可以避免;2.印度對邊界戰爭前後幾十年未能解決邊界問題負有責任;第三,是印度的政策將外交僵局推向了戰場。如果印度政府繼續這壹政策,可能會導致戰爭重演。
本文摘要發表於《參考資料》6月1999、6月12、6月13。
上導軌軸承
尼赫魯政府試圖自己決定中印邊界的位置,然後將其選擇的邊界強加給北京,拒絕就此進行談判。這意味著,除非北京屈服於印度對阿克賽欽和麥克馬洪線以北地區的領土要求,否則沖突是不可避免的。中國在1962的軍事行動是為了反擊和先發制人,安慰自己印度“被無端入侵”是神話。中印邊界沒有得到解決的事實是尼赫魯政策的結果,除了納拉辛哈·拉奧政府之外,歷屆政府都嚴格遵循這些政策。
壹、“中國1962入侵”:印度的大謊言。
印度總理A.B .瓦傑帕伊談到中國“在1962年對印度的武裝侵略”以及中印之間懸而未決的邊界爭端(註:A.B .瓦傑帕伊給克林頓總統的信,紐約時報,1998 5)。)。從賈瓦哈拉爾·尼赫魯開始,印度的政治階層從壹開始就堅持認為,邊界糾紛和邊界戰爭是中國擴張的結果,最終其對印度的突然“大規模侵略”導致了其軍隊的解體。相反,中國指責印度頑固不化,不斷擴張領土,並將印度的軍事行動描述為反擊和先發制人。憑借過去40年積累的觀察,並根據新的材料,現在是時候反思導致戰爭和邊界爭端懸而未決的兩國政府政策的原因了。
當印度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本世紀中葉開始存在時,它們面臨著同樣的任務:將它們的邊境轉變為邊界。其實這是他們作為現代國家的新身份的壹個基本的正式表達,因為他們開始模仿和追趕那些因為前三個世紀民族主義的出現和民族國家的興起而主張推行新政治機制的歐洲國家;這種新的政治機制就是邊界:壹條通過外交談判商定的線(劃界),共同標註在地面上(劃界),準確地印在地圖上,並在兩個相鄰的主權國家之間的條約中加以描述,因此它們承認自己的領土和鄰國的領土。(註:這裏的定義和論點來自安斯利·t·恩伯利的啟發性論文《邊界:現代國家的演變》,見《想象印度:印度歷史論文集》(牛津大學出版社,德裏,6544)。前現代國家可以存在於國界之內,國界不是線,而是國與國之間的過渡地帶和區域:現代國家需要國界。
就中國而言,在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中印邊界問題被認為是壹個重要的問題,但在與中國相鄰的大約十幾個國家談判或反復談判就通常無法進入的數萬英裏地區達成協議並準確劃定主權邊界的巨大任務中,這是壹個微小的因素。廣大周邊的許多地區,反映了列強對中華帝國侵略的頂點,被趕下臺的國民黨當局為了國家統壹,留下了收復這些“失地”的承諾。北京的新來者意識到,接受這壹遺產將不可避免地導致與許多鄰國難以解決的爭吵,尤其是與蘇聯的最危險的爭吵,蘇聯是根據強加的《愛輝條約》(1858)和《北京條約》(1860)被俄羅斯吞並的中華帝國遠東大片領土的繼承者。因此,他們決定新中國將根據歷史留給他們的路線來解決邊界問題。周恩來利用1955年在萬隆舉行的亞非會議的機會表明了其政府的態度:
.....與壹些國家的壹些邊界尚未劃定。我們準備與我們的鄰國確定這些邊界。在此之前,我們同意維持現狀,並承認尚未確定的邊界尚未確定。我們阻止我們的政府和人民越過邊界。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願意指出我們的錯誤,立即回國。至於如何確定與鄰國的邊界,只能用和平的方法,沒有別的辦法。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會改變這種做法。(註:國際事務文件1955 (OUP,倫敦,1958),第423頁。(譯者註:此處引文與《周恩來外交文選》第10頁文字略有出入)。
此後的發展顯示了這壹政策聲明的極端重要性,因此值得分析。周恩來解決邊界問題的第壹步是宣布壹些段落尚未標定,需要確定。然後是維持現狀的協議。雙方嚴格維持現狀,如果有超出邊界的東西,要立即承認並糾正。第三,他期待著未來的談判,並保證中國將只使用和平的方法來解決領土爭端。最後,他警告說,中國不會允許任何其他方式,這意味著如果鄰國使用武力,他們將以武力回應。(註:如果我們在周恩來發表聲明的五年前就中印邊界發生的事情後知後覺地閱讀他的聲明,似乎合乎邏輯的是,他當時對他對印度的態度有很好的了解,因為以前的軍事重新部署、公開聲明和制圖要求已經清楚地表明了印度和中國之間的對立模式。)
在接下來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裏,中國始終如壹地嚴格執行周恩來制定的政策,並取得了明顯的、現在幾乎是完全的成功。與緬甸、尼泊爾、巴基斯坦、阿富汗、蒙古、朝鮮、老撾進行了談判,簽署了邊界條約。現在,談判正在有序進行:與越南,以及在新德裏允許的範圍內,與不丹;至於俄羅斯和前蘇聯的中亞國家,談判已經完成,達成了壹個商定的邊界,除了解釋說幾個具體地方的爭議沒有解決,需要在未來壹個未定的日期解決,以防止誤解。在三種情況下,“和平方式”被武裝力量所取代:與印度、蘇聯和越南。
關於中蘇邊界,莫斯科最初拒絕重新談判19世紀的條約,根據這些條約,沙皇吞並了大清帝國後來成為西伯利亞和沿海省份的很大壹部分領土,懷疑北京堅持談判含有收復領土的意圖。將阿穆爾河/黑龍江和烏蘇裏江/烏蘇裏江視為界河的各種條約的相互沖突的解釋導致蘇聯使用武力維護其對整條河流和其中所有島嶼的專屬權利的主張,而中國的抵抗導致兩個鄰國在1969年發生武裝沖突,從而導致核戰爭的邊緣。(註:見作者在以下期刊發表的論文:《中國季刊》(1973 10—12)、《太平洋》(1、1)、《現代中國》(65438)。1,1958之秋),國際事務(卷47,1,1971,1)。)
直到1987年,在戈爾巴喬夫的領導下,蘇聯才同意重新談判中蘇邊界,並接受了國際法的相關原則,即在沒有任何相反條約的情況下,界河的可航行性意味著兩個主權的分離不是在莫斯科曾經主張的中國河岸上,而是在航道分界線上(沿著主要河流最深處的壹條假想線)。結果,兩個相鄰的沿岸國家平等地分享了這條河的使用權。北京立即響應戈爾巴喬夫推翻前任的立場,談判很快開始,並在適當的時候簽署了條約,在中國東部河流和西部邊界之間劃出了中蘇邊界所需的確切邊界。中俄兩國元首在北京會晤,並宣布通過在平等、互諒互讓的基礎上談判解決兩國邊界問題是“解決歷史遺留問題的典範”。(註:原文見《世界事務》(新德裏),第2卷,1,1998,1-3月,第139頁。前蘇聯的中亞國家也解決了與北京的邊界問題。
至於越南,中國在鄧小平的領導下,以區區幾百米的邊界爭端為借口,發動了旨在“教訓壹下”的進攻——必須承認,教訓是中國的霸權。這種中斷是中國在其他方面解決邊界問題的原則和務實立場的唯壹有害例外。
與中國邊界問題的重要性相比,印度在1947年脫離英國統治獲得獨立時面臨的任務較少。印度邊境的廣大地區早已被轉變為即將離去的帝國的邊境。在巴基斯坦的分治中,國際邊界是由拉德克利夫委員會根據壹直是國內的行政區劃確定的;經過多次戰爭和惱人的談判,英國人已經同意印尼邊界,並劃定了邊界,即在地面豎立界碑,並與另外兩個喜馬拉雅國家錫金和不丹合作(註:J . R.V Prescott:通過條約繪制亞洲大陸地圖(墨爾本大學出版社,1975)。)也基本完成了同樣的工作。然而,倫敦和印度的英國政府未能與中國達成協議,劃定中印邊界。(註:關於這些嘗試的簡要描述,參見作者的《印度對中國的戰爭》(喬納森·凱普公司,倫敦,1970)。關於全面的討論,參見阿拉斯泰爾·蘭姆的歷史研究系列,尤其是兩卷本的《麥克馬洪線》(魯特勒·何誌·吉甘·鮑爾公司,倫敦,1996)和《西藏、中國和印度》1914-1950(洛克福德。)東部,後來成為獨立後毗鄰西藏的東北邊境特區。在西部,拉達克位於印度控制的查謨和克什米爾邦,與新疆和西藏接壤。這裏只有邊界,也就是主權線最初分離但尚未確定的區域。當兩個新國家的行政管理延伸到邊境地區,不可避免地發生沖突時,就存在潛在的沖突,需要進行談判。
當行政機關接觸時,北京和新德裏之間絕對沖突的態度立即變得明顯。
壹言以蔽之,周恩來在萬隆闡述並在未來實踐的對華態度,期待以下步驟:(1)確定並宣布那些需要與鄰國政府劃界的區域;(2)同意周邊國家維持現狀,以免巡邏人員提前接觸時發生沖突和傷亡的危險;(3)考慮到現有條約、當前立場、傳統活動和習俗等。,協商壹個雙方都滿意的邊界協議;⑷建立壹個聯合邊界委員會,在實地標出商定的邊界;(5)簽署新的全面邊界條約。
在簡要描述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及其顧問在印度獨立後的最初幾年為印度制定的立場的要素之前,有必要考慮壹下印度民族主義的性質和歷史背景,它對尼赫魯政府解決中印邊界問題的態度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註:史蒂文·a·霍夫曼(Steven A. Hoffman)是第壹個在研究中印爭端時認識到印度民族主義在新德裏的政策演變和執行中有多麽重要的學者。見他的《印度與中國危機》(加州大學出版社,1990),隨處可見。)
在20世紀50、60年代,印度民族主義的以下兩種不同趨勢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壹方面是世俗主義,另壹方面是宗教性的,具體來說是印度教;但對他們兩人來說,他們為想象中的印度所定義的原則是領土原則,這就在“神聖地理”的概念上,將兩種明顯對立的意識形態體系建立了聯系。1947的血腥分割,或許被認為動搖甚至摧毀了印度領土邊界由歷史決定的絕對觀念,但對於世俗的、信奉印度教的印度民族主義者來說,效果恰恰相反;任何內部或外部的領土挑戰都被視為企圖褻瀆這壹神聖的地理。(註:Ashutosh Varshney,有爭議的意義:印度的國家認同,印度教民族主義和焦慮的政治),代達羅斯122,3。)
印度民族主義兩個變種的溫床,在於英國統治者按照自己的形象培養出來的仇視英國的精英。這個階級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階段——從鄉紳階級,通過挑戰者運動到繼承權力。那個時代的大辯論是關於英國統治確立之前印度的歷史身份。約翰·斯特雷奇在《印度》(1888年出版)壹書中表達的英國主流觀點是,“即使按照歐洲人的觀點,印度作為壹個國家,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有形的、政治的、社會的或宗教的統壹”。在努力確定印度的邊界時,英國人並不認為他們是在標記壹個現有的國家,而是相反——通過界定其邊界來創建和擴大壹個政治實體。這個實體並不是壹個民族國家,而只是“壹個和其他帝國壹樣的帝國,壹個由英國的軍事力量、外交技巧和欺詐手段多年聚在壹起的不同領土和人民的集合體,然後通過強行推動英國人控制非英國人來維持其存在。”(註:阿拉斯泰爾·蘭姆:不完全分割:1947-1948克什米爾爭端的由來(克什米爾爭端的由來1947-1948)(Roxford buchs公司,赫廷福德)。)
然而,當這壹新生的多語言精英成長為其挑戰者階段時,他們發現了自己民族身份的主要特征,壹種語言(雖然是外語,也就是英語),於是他們開始認同自己是“印度人民”的成員和代表,這壹群體的存在被斯特雷奇和他同時代的人所否認。若幹年後,印度民族主義者為支持其對政治權力的訴求而演變出的論調,變成了“自古以來就有壹個由文化、共同經歷、風俗習慣和地理位置明確界定的國家”的堅定信念。(註:霍夫曼,同前。,第25頁。這壹概念已成為尼赫魯政府審視解決中印邊界問題的壹面與個人情感和態度相關的棱鏡。如果說印度“自古就有”,那麽印度獨立後的第壹批領導人頭腦中隨之而來的是,其“傳統和習慣邊界早已存在並自然演變,因為它們是以人口和文化活動以及山脊和分水嶺等地理特征為基礎的”。(註:霍夫曼,同前。,第25頁。事實上,“北部邊界在現在的位置上已經有大約三千年了”。(註:印度政府關於印度喜馬拉雅邊界歷史背景的說明,白皮書(第二卷),第125頁。推論的結果是,印度的“‘歷史邊界’壹定是由線條組成的”,也就是說,它是確切的。(註:霍夫曼,同前。,第25頁。)
這壹理論的輪廓可以追溯到印度與北京在邊界問題上的外交爭論。但其最詳細的論述出現在壹位名叫T.S. Murty的印度官員寫的壹本書中,偽裝成學術著作,鼓吹印度觀點。這位印度官員壹直密切參與其政府對邊界爭端的處理。(註:邊疆:壹個不斷變化的概念(Palit,新德裏,1978)。穆爾蒂是印度邊境部門的壹名官員。正是在20世紀50年代末的實地調查之後,他提出東部邊界應該位於塔格拉海嶺,而不是麥克馬洪所說的向南幾英裏。他後來成為壹個印度官員小組的成員,該小組在尼赫魯周恩來會議失敗後起草了壹份關於邊界歷史演變的報告。穆爾蒂認為,邊界與邊界(即邊界)的確切分界線是通過人類的自然互動而存在的,是壹種“歷史的鞏固過程”或“結晶”;兩個有關國家中只有壹個需要得到有效承認。這種“歷史劃界”消除了穆爾蒂所說的通過外交過程“形式化”的必要性,淡化為只是歷史孕育的真實邊界形成過程的壹種“裝飾”。在他看來,合法政府“公開宣布”壹條線就足以最終確定邊界,“形式化”是不必要的。
從印度政府采取的這種意識形態觀點出發,必然的結果是,與其他國家不同,印度已經與中國有了固定的邊界,因此談判變得多余,而不是認為需要與鄰國談判才能就其邊界的方向達成壹致。對於印度政府來說,唯壹需要做的就是通過研究自己的檔案,參考歷史和神話,考慮安全利益,“發現”該國與中國邊界的確切走向。壹旦確定了合適的方向,就可以發布並繪制在地圖上。正如賈瓦哈拉爾·尼赫魯不得不向他的政府下達指示壹樣,印度應該“沿著整個邊界,尤其是那些可能有爭議的地方”設立前哨;由此產生的守衛邊界將“不允許與任何人討論。”(註:摘自尼赫魯7月1954分發給有關部委的《關於北方邊界的通告》。它原本是壹個秘密,但沒有正式出版,但印度作家D.R. Mankekar讀過,並在他的書《1962的有罪的人》(孟買杜爾西沙阿公司,1968)中引用,第1968。曼克卡爾要求作者分享原著的手稿,他在《印度對華戰爭》中首次發表。)
這樣,(1)印度堅持與中國的邊界已經全部劃定;(2)盡快將國家政權推向其主張的領土;(3)在印度控制其聲稱擁有的所有領土之前,拒絕就維持現狀達成任何協議;(4)在所有階段,他們都拒絕就他們所主張的邊界趨勢進行談判。以上幾點與中國的態度絕對矛盾。簡而言之,他們相當於堅持認為,在印度看來,與中國劃界和鞏固邊界是壹個單方面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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