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靚夢
壹個
那年正月除夕,壹個女人和壹個男人在壹起吃飯,女人告訴男人,她要去市裏為他打官司。男的勸女的說,不用麻煩了,我們是老百姓,農民。普通人哪裏能贏得國家?好好保重身體,多活幾年。女的不聽男的,才過了十五,她去過幾次縣城,有的單位還沒開始上班,要十五才能找到人。
男人不住在家裏。男人的工作是看守泵房。女人有時住在家裏,有時住在泵房。
這個女人下床,在壹面長方形鏡子前梳理頭發。覆蓋在鏡子上的鐵皮已經生銹了。鏡子裏有壹個女人的頭,床上睡著壹個醜陋的男人。男人看著壹面被打碎了五分之壹的鏡子說:“鏡子被妳毀了。幾十年光照,也照不出壹朵花。”
那女人呵呵壹笑,半閉上了眼睛。
壹個女人的木梳,剪的很可愛,咬著半黑半白的頭發,突然牙齒沒了。女人抓起卡在梳子上的頭發,卷成壹卷,扔進燒得通紅的蜂窩煤爐裏。火發出“吱吱”的聲音,房間裏有燒焦的味道。壹個女人用壹把木梳將頭發從頭部中間分至左右耳。首先,她把頭向右傾斜,梳子上下滑動。他的頭向左傾斜,梳子上下滑動。壹個女人雙手交叉,三下五下,紮了兩根辮子。辮子像蛇壹樣順時針纏繞在她的頭上。她看了壹眼壹把斷了五顆牙的木梳,很像壹個掉了牙的老人。她笑著嘟囔了壹句:“打贏官司我就讓妳下崗。”女人習慣性地將黃楊木梳子插在頭發上,遠看像是壹個獨特的木夾子,近看卻像是壹條無足的蟲子在發絲林中爬行。
很久以前,男人去峨眉山專門給女人買木梳。那時候那人還沒辦起石材廠,身上的票子也不多。他把黃楊木梳作為愛情的象征送給了他心愛的女人。女人當時就把梳子紮進了頭發裏,臉上閃著晶瑩的光芒。從此,木梳就像女人的忠實伴侶,壹直陪伴著她。都十幾年了,女人還是舍不得放棄。女人說是為了記住她們的男人。
男人很感動,眼睛裏閃著晶瑩的東西,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男的拄著拐杖站在地上,發出聲響,繞著女的身體搖頭,饒了壹圈。女人的心怦怦直跳,肚子瑟瑟發抖,眉毛彎彎,咯咯地笑。
“當然可以。壹定要請把木梳裁掉,換成牦牛角。”那人又道:“不,妳該叫木梳退休。女人渴望有了孩子就退休。七八十歲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壞男孩的。”男人會被女人吸引。
“吞吞吐吐。”女人不耐煩了。
“我說,牙都碎了,還跟妳沒日沒夜的。”那人壹直眨眼睛,心裏像喝了酸辣湯。
“無論我走到哪裏,木梳都要跟到哪裏。”壹個女人的嘴翹到天上去了。
“我這輩子都在為妳難過,讓妳受苦。我已經老了。說實話,我……”
“什麽?”
男人看著女人:“我下崗了。妳可以再找個腳好的男人,這樣我就不拖累妳了。對不起。”
“胡說八道。我還是那句話,人在家裏。”女人給男人壹個白眼。
“妳比我小八歲,還年輕。妳應該考慮妳的未來。妳不能總守著壹個枯木和壹個糟老頭子。”女人覺得男人的話裏有壹種酸酸的味道。男人以前都是強人,不像是從男人口中出來的。
“妳真的希望我們的婚姻結束嗎?”女人覺得自己猜的很準。
“我在想妳。”那人說。
“妳,怎麽吃了壹輩子白米飯都沒長進?”女人生氣了,翹起嘴,不自在地看了男人壹眼。“妳知道,妳的話傷害了我。”
男人傻乎乎地笑了。
壹個男人盯著壹個女人的頭,眼睛壹會兒粘在她的鼻子,嘴巴,胸部。長時間停留在胸部,然後慢慢移動到女方的下體,最後把目光貼在女方的腳趾上。完了,男的眼睛就架不住女的眼睛了。男人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嗡嗡作響,這時男人覺得有點難過:“看來妳真的很愛這把黃楊木梳。”
“是的,這把梳子會伴隨我壹生。”女人深情地說。
那人說:“我下半輩子都拖累妳。女兒親戚鄰居都是紙糊的,不靠譜。”我曾經對妳大喊大叫,罵妳對不起妳。不要放在心上。”男子心跳明顯加快,眼睛裏亮晶晶的東西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
“嗯,我跟妳說過多少次了,算命的也說這就是緣分。”女人凝視著木窗外深藍色的天空。
“是的。”他說。
壹個女人有壹個比她大十歲的哥哥。她爸爸窮,沒錢嫁給哥哥是壹回事。第二,他哥哥有點癡呆。另外,他哥哥是狗,長得像狗。人們叫他黑狗。我父親很殘忍,強迫壹個女人嫁給了城裏壹個做礦石生意很有錢的老頭張。這位年長的婦女二十歲,健康狀況不佳。老張曼娶女人的條件是從很偏僻的地方買壹個女人給她哥哥當媳婦。女方的父親和女方的哥哥都很高興。女人逃到了男人的砂石廠。男人藏女人。
壹個女人看著壹個男人,眼裏含著淚水。女人咬牙切齒地說:“我壹定要為妳打贏這場官司。我就不信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妳,但至少是為了正義。為什麽不能遊遍中國?我不相信。”女人的話很肯定。
那人說:“我也想打,但別把自己累成這樣。”況且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我們經濟困難。"
女人回答:“沒關系,就算我去乞討賣血,我也會打贏這場官司。”
二
這個人是個瘸子。健康的人有兩只腳,男人只有壹只腳,另壹只腳是木拐杖。
那壹年,男人去辦石材廠,開山賣石頭,把大石頭賣給房企蓋房子,用機器把小的細碎的石頭磨成沙子,簡直供不應求。修路蓋房子的人都去找男人訂貨,有的人還經常為不買石頭吵架。那些年,男人的腰硬了好多天。他走路時挺胸擡頭,臉上蒙著春風,眼睛瞇著,戴著墨鏡,雙手高舉,臉壹直朝向藍天。有壹次壹個人走路不小心撞到了電線桿,額頭上出現了壹個大包,覺得好笑。
男人作為農民和企業家,戴著紅色的花,參加縣、地區和省的會議和大會,坐在紅旗轎車裏,到處發表演講,頻頻點頭,贊助收集波爾多錦旗,與許多高級領導人握手。男人們非常喜歡它。那時候,男人成了縣城裏打花燈難求的體面人,經常出現在電視上。
就在這個人在春風的時候,壹場罕見的安全事故在石材廠發生了。那壹天,很多工人都在埋頭幹活,山上的石頭像山崩壹樣滾下山來,人們四處躲避。太遲了,太遲了。壹塊幾百公斤重的石頭,僵硬地附著在工人張戈的左腿上,鮮血成了石頭的紅色染料。壹人受重傷,另外三人受輕傷。那人開著自己的雙層轎車把重傷的張戈送到了縣人民醫院。張哥的左腿骨折了。張戈是四川人。他已經在這個人的石頭工廠工作好幾年了。張哥有幾個來貴州的朋友。張哥在石廠沒有親戚,在縣裏也沒有。張格住院期間,女方自己照顧張格,男方沒時間照顧張格。石材廠壹刻也離不開這個人。如果石廠再出事,那人就沒命了。
女人把張格當成自己的親哥哥,每天在病床上幫張格拉屎撒尿。張戈覺得很尷尬。女人給張哥買飯,給張哥削水果,倒開水給張哥喝,盡量滿足張哥的壹切需求,讓張哥更開心,減少壹些煩惱,讓女人在思想上輕松很多。女方說要自己照顧張戈。也許張格的腿會好得更快。
根據醫生的診斷,張格的左腿是粉碎性骨折,醫生盡了最大努力治好了張格的左腿。張哥住院很久了,所有的醫藥費,住院費,醫藥費,治療用的各種費用簡直嚇人。
因為張戈的開銷太大,是女性無法承受的。
男人整天發牢騷,這真的涉及到整個家庭的精力。女人對什麽都不放心。
壹場災難,男人的血汗錢花得很少。
張哥可憐,三個輕傷工可憐,男的可憐,女的可憐。這是壹件罕見的怪事,而這種倒黴事往往容易在窮人身上蔓延。
三名受輕傷的工人很快得到處理,他們都回家了。
女方去找張格和醫院商量,讓醫生給張格截肢。
本來事情沒那麽復雜,誰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悲劇事件。根據法律應該怎麽做?這樣,兩家之間就不會有分歧了。
事情定下來後,張格老家的親戚朋友聽說了,都趕到了這裏。那些人不講道理,把自己的意見當做至高無上的法律。她們認為男人有錢,不要亂問,壹開口就向男人索賠20萬。他們還告訴男人,如果男人不拿錢,他們會讓男人流血,放火燒他們的房子。
這個女人幾乎嚇呆了。她擔心的不是20萬的問題。女人害怕張閣家的親戚傷害自己的男人。
換句話說,壹個男人就算把所有家當了,把家裏賣了,也買不起幾萬塊錢。壹個人想借點錢都不夠,結果虧了三萬塊還過不去。過了幾天,張哥家三兄弟帶著壹群人沖進那人家裏,咬牙切齒地把那人打死。兇手抱起張戈,跑回四川老家。
這個人的右腿就這樣斷了。
女人說這是壹場災難。
女委托人送男去醫院治療。受傷壹百天後。壹百天後,醫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挽救這個人的右腿。
男方聽了女方的話,忍痛放棄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只好遵醫囑截掉了自己的右肢。
女人說,這壹定是有預謀的,精心策劃的。張哥左腿被石頭砸斷,男人右腿被壞人打斷。壹左壹右,扯平了。
從此,男人走路都是左腳拄著拐杖。鐵塊被釘在了拐杖的底部,在地下叮當作響,打在了女人的額頭上。
女人堅持要起訴兇手,男人也要起訴。另壹方面,妳想想,妳就贏了官司,贏了官司。會發生什麽?即使公安局的警察去四川抓壞人,兇手也不壹定在家。就算法院判兇手賠錢,不管花多少錢,如果找不到債務人,到時候恐怕壹分錢也拿不到。贏了官司賠了錢,白訴也沒用。
“算了吧。”男人深深嘆了口氣。
“不!壹定要打。”女人的意誌堅如磐石。
但女方始終沒有和張格的親戚對簿公堂。女的說張哥的親戚也是農民,窮打窮,算了。
農歷四月初八,水沖了老鴨。這是南方的俗語,說的是連續下了七天七夜的傾盆大雨,河水泛濫。直到今天早上雨才停。
男人勸女人不要出門,在家好好休息幾天。那個女人說她要去打官司。
男人對這場官司缺乏信心。男人無助地看著女人,在女人眼裏看到了希望。
男人了解女人的壹切。男女結婚不久,很明顯女人有很多優點。尤其是女性的記憶力、知識、口才都比男性多,比男性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多。壹男壹女壹起看電視,只聽到女的說角色名字,說角色長什麽樣。說角色的名字,說角色怎麽樣,好像電視劇是壹個女的編劇導演的。
男人習慣性的問:“妳怎麽知道的?”
女人漫不經心地回答:“我的記憶又沒被狗吃了。”
男人笑了:“我發現我老婆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之後,男方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女方頭上的木梳。
“什麽天賦?種莊稼和賣小菜差不多。”女的說話時面無表情,輕輕拉著男的手,盯著男的。
男人發現女人喜歡法律的時候不知道。女人喜歡在男人面前評價案子。有壹陣子,他們說上寨的劉先生砍樹是違法的。有壹段時間,下寨的肖強說,劉老師非法砍樹是對的。村長應該去公安機關嚴肅處理。男人聽了這話,有時自以為聰明,打斷幾句,得到的卻是無休止的反駁和勸說。
女人多管閑事。這個女人是村長派來調解各種民間糾紛的。婦女被省司法廳評為優秀人民調解員。
男的對女的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嘴裏發出吱吱聲:“厲害。”
女人整天忙著賣菜找點小錢,女人也去城裏做家政服務的兼職,壹小時20塊錢。女人關心男人的衣食住行,還要向律師請教法律政策。律師是法律的老師,女人都信。女人累得受不了了,就靠在墻上閉眼壹兩個小時。有壹個小偷認為女人是乞丐。
三
壹年過去了,又壹年來了。男男女女年復壹年地數著日子。
男人們在工廠的水泵房工作,守衛著電動門,防止壞人破壞它,確保工廠基礎設施改造期間的所有用水,確保工廠壹萬多名員工的飲用水。很多年了,什麽都沒發生。工廠領導非常信任他。但是工廠就是不給男人漲工資,這是男女最想不通的。
家裏的被子裏沒有男人的汗味,男人日夜堅守在泵房的崗位上。壹只腳拄著拐杖站在背陰的河邊,泥上留下深深的腳印,迎接東方的日出,送走西方的夕陽。
每天,男人除了上廁所,從不離開泵房。
女人呆在家裏,夏天聽蚊子叫,冬天聽老鼠叫。雖然家裏值錢的東西很少,但家永遠是家。除了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壹些破布,還保留著男男女女的溫暖。
男人想女人的時候,會在飯後對她說:“如果妳今晚不走,就呆在水泵房。”女人會意地點點頭。否則,男方會給女方發信息,說自己斷肢傷口又疼了,讓女方去看看。女人沒時間安排別人看家,檢查了壹下門窗,直接去了水泵房。女人知道男人的心思。壹旦女人的例假來了,男人想要女人,女人會向男人讓步,寧願傷害身體也不願傷害感情,女人想。
女人想男人了,就早早的寄信請姐姐看家,拿壹袋紅薯或者土豆做夜宵。女子去水泵房住了壹晚,第二天壹早回家。
泵房所占的水田,原本是壹個男人和他父母共有的水田,他父母已經去世,留給男人的唯壹財產就是水田。自從女方嫁給了男方,兩人就壹起耕種這片稻田,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除去其他自留地,家裏只能靠這片水田吃白米飯。政府從遠處搬來了壹家秘密國防工廠,這是壹家生產飛機零部件的國家秘密單位。工廠根據建設需要,征用了男方家的水田,修建了現在的水泵房和壹條平整筆直的水泥路,灰色的水泥路已經鋪成了工廠的後門。
男女走在路上的時候,小青蛙不停地往路兩邊的水田裏跳,清澈的水發出撲通的聲音。男人和女人都喜歡走在路上。
根據男子與工廠簽訂的協議,男子有權終身在水泵房工作直至死亡,月薪60元。以後不管政策和條件怎麽變,征用水田的條件不變,月薪不變。那時候男女好幸福。第壹,雖然男的戶口還是農村戶口,但是男的有正式工作,每個月有固定工資。直到他們死去的那壹天,男人不再像農民壹樣工作。男人的工作叫上班,不叫種地。男的和廠長壹樣,每個月按時去工廠財務部拿微薄的工資,男的比當時工廠工人的工資多壹點。第二,男人不再整天擔心自己的瘸腿。男人有了適合四肢骨折男人的工作,女人不再為贍養殘疾男人而煩惱。第三,女人不再種地,女人不喜歡種地。女人害怕水蛭在稻田裏遊來遊去。女人可以種自留地,賣配菜,賣大米,賣水果,做其他適合女人的工作。只要妳願意做,農村和城市都有大量的體力勞動。
他們不知道女人和男人的幸福都是短暫的。
當男人們眼巴巴地看著工人的工資上漲,當城市郊區的農民全部變成菜農,用購糧券在糧店買糧的時候,男人和女人真的犯了很大的心事。
男人還是天天堅守在泵房,女人除了幹點農活,天天跑男人的工資。女人要求工廠給男人加壹點工資,就壹點點,和工廠普通工人的工資壹樣多。
這個女人是壹名高中生。雖然她不會讀書,但成為人民調解員後,她讀了很多書。女人要用知識武裝自己,女人也在學習用知識為自己所用。女人和男人的女兒都已經長大成人,定居在深圳壹家玩具廠工作。現在的女人,思考,做事,生活,做人,都很敏捷,被人稱道。
這些年來,男人對女人都很滿意。男人沒什麽好批評女人的。男人唯壹想要的,就是告訴女人不要在外面跑了,把自己的好身體留下,活得更久。早死沒什麽好玩的。而且,我還要給女兒抱孫子。
為了男人的工資,女人在外面跑了無數天。女的給男的工資基本無效。到目前為止,男人的工資沒有增加壹分錢。工廠工人的工資現在已經漲到每月800元,工廠已經換了三次勞動科長。
女人找廠領導解決問題,會把廠裏的勞資頭換壹個說法。
勞資第壹科長不僅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還是個流氓。他說可以考慮解決工資,話沒說完就伸手去摸女人的臉。那時候,女人都很聰明。後來,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去找過他。
二廠勞資科長說:“第壹,妳們家的事是前任科長的事。我們廠壹萬多員工都管不過來,哪還有時間管妳們家的瑣事。”第二,合同規定,無論政策和情況發生什麽變化,月薪不變,直至死亡。黑白分明,毫無悔改之意。告訴妳吧,妳男人窮,壹個月給他十塊錢。"
那個女人鞠躬致謝。
三廠的勞動科長說:“前兩任科長解決不了的問題,我也許能解決。”說實話,我的水平和能力有限,工廠的能力也有限。再說我又沒有三頭六臂,怎麽幫妳解決這個疑難雜癥?此外,協議中寫明,征用水田條件不變,工資不變。那,我怎麽幫妳男人解決呢?告訴妳吧,妳男人很難24小時值班。他很多年沒出事了,領導信任他。壹個月給他20塊。"
這位婦女鞠躬以示深深的感激。
廠裏的第四勞資長說:“我的農民同誌,現在廠裏三分之二的工人都下崗了,我連他們的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怎麽解決農民的問題呢?“就算我應該幫妳解決,我自己也解決不了。去死吧,我的農民同誌。實在不行,只能通過訴訟解決。法院怎麽判,工廠就怎麽做。到時候600送妳600,1000送妳1000,就算送妳10000我也送妳男人。工廠不會有意見,更不用說我。不過,告訴妳吧,我們國家重要的問題是解決農民問題,妳家真的很難。妳跑了很多年,壹個月給妳男人30塊錢。但是,有壹個條件。如果要和廠子打官司,這30塊錢是補貼不了的。不打官司,可以補貼。”
這壹次,女人沒有向科長低頭。臨下車時,她扔給科長壹句話:“謝謝妳提醒我,農民不好欺負。這場官司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雖然他們的職位很小,但這些勞資主管的權利很大。壹句話,他們說多少錢就給多少錢。當然,這種“工資”其實是對誤餐的補貼。前三個勞動科長壹句話就解決了男人的補貼,不管是什麽錢,對於男人來說,那叫工資。因為在工資條上都是用人民幣寫的清清楚楚。
男人很感激女人。男人感謝女人的方式是:“過來,親愛的,我來吻妳,我的腿不方便。”
多年來,婦女壹直落後於男子的工資。80年代過去了,90年代過去了,20世紀結束了,進入21世紀,國家領導人幾經更叠。女人努力了快二十年,還是沒能把男人的工資降下來。前三任工長結算的每月60元補貼,加上合同規定的60元工資,每月能拿到120元,翻了壹倍。即便如此,男人還是挺開心的。
壹個女人沒錢請律師,現在律師費高得嚇人。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己去為壹個男人打官司。
男方口頭勸女方不要太辛苦,但還是不服氣。當然,他也想打贏這場官司。他覺得這個女人的想法是正確的。
男人說打官司要花錢,家裏沒錢怎麽打官司?找律師交代理費,在法院立案交訴訟費,委托人辦事拿紅包,壹直在外面跑,要花很多錢。就算渴了也可以要壹份自來水,餓了也要吃個地瓜對付。女人也是正派人,討個官司是不可能的。
“很難說。”女人笑著對男人說。
女人比男人謹慎,更節約。她去縣城打官司前,準備了男方的日常食物。壹個男人不再像以前那樣挑剔,但還是沒有工作時吃得好。男人主要吃面。三元壹把的面有兩斤,夠男人吃三天了。三塊錢兩斤白米飯,只夠壹個人吃兩天。吃白米飯不如吃面條劃算有時候,男人煮粥,煮點女人種的紅薯,省錢。
男人已經很久沒吃煙了,因為最便宜的煙也就幾塊錢壹包,男人壹天吃壹包煙要花很多錢。如果壹個男人抽煙,他會花掉壹個月工資的壹半。這不行。男人120塊錢的工資裏,至少有60塊要給女人,不然良心說不過去。男人如果像女人壹樣賣小菜,就不僅僅是賺幾個小錢了。
只靠男人的工資是不可能打官司的。從農村到縣城,從縣城到省會,又遠又貴,女人還要打工掙錢。
四
盛夏,天剛發白,水泥路灰蒙蒙的,女人匆匆出了門。
這個女人穿著深藍色的睡衣,拿著壹個淺黃色的包。
包是男人當兵的時候留下的。新的時候是土黃色的。他們用肥皂洗得越多,就變得越白。現在黃色幾乎沒有了。袋子裏裝著訴訟用的材料,有女人自己做的蔥油餅、大頭菜,還有暈車藥、雨傘、卷紙。女人月經來了就用卷紙當替代品,女人也不願意買專用衛生巾。現在經濟條件差的時候比較容易。有的時候,女人還會把藥膏貼在肚臍上,這樣那樣做就不會暈車,或者吃什麽都吐,讓司機們深惡痛絕。女人只看實際效果,分不清真相是什麽。有時候人心在作祟。
女人們想去縣城轉轉,問些法律問題。她找到林誠律師事務所,聽說是國有資產改制的合夥制律師事務所。事務所的律師是全縣最好的,出庭率也比較高。聽說都是縣政府的法律顧問。但律師事務所的賈主任說,男子工作的工廠是縣裏的納稅大戶,縣長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經常掛在嘴上。王律師的意思是他們律師不方便出面起訴工廠。相反,女人會覺得很尷尬,不知道說什麽好。
“主任,妳得給我點意見。”女人焦急地說。
“我想幫妳,但我真的很尷尬。妳的官司不大,但很實用。”王律師說。
“我不是找妳開後門打官司的。妳怕什麽?”女人不解。律師為什麽不能主持正義?
“但是有時候我們要註意依法辦事的方式方法。我們要為縣長解決問題,現在真的要給縣長出難題了。妳說我很難相處。如果我們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呢?”王律師說。
“為了不得罪縣長和廠長,妳不幫老百姓說句公道話嗎?”女人有點焦慮。女人喝了壹大口礦泉水。
“我害怕嗎?哼!沒人怕我打官司。”王律師說。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不為難妳了。我有壹個難題,得請妳幫忙。”女子說。
“這還差不多。”王律師說。
“現在的廠子勞資科長說只要法院判決,判多少廠子就賠多少,只要拿判決書保證不少分。”女子說。
王律師是壹個簡單的人。他給壹個女人寫了紙條,介紹她去省城找法律援助中心。女人謝過王律師,匆匆趕到農工站,上了去省城的車。
女方在縣城和省城跑了壹段時間後,男方發現女方變了。女人回到家,時而高興,時而沮喪。男人每天都要看女人的包,男人已經養成了壹種習慣。男人不看女人的其他東西。男人看女人帶的錢有沒有用完。男人擔心女人舍不得花錢買東西吃飯,自己對待身體不好。男的算了算,除了公交車票能證明她花錢,女的沒跟她花過錢。男人心裏真的不好受。男人都知道女人吃紅薯土豆,肚子裏沒有壹粒米肉菜。連吃三元快餐的女人都舍不得吃。
然而,人類發現了新大陸。男的看到女的包裏加了證人證明材料,復印了政策法規。這些材料的原件,女方用塑料袋包了內三層外三層。女子說,就算天上下大雨,雨水打濕了全身,也打濕了袋子,雨水爬不進塑料袋。這些材料都是證人寫的,有老村長父親關於修建泵房前水田的證詞,村民小組長關於簽訂協議的證詞,第壹任老廠長的證詞,物價部門關於農民生活和市場的證詞,勞動部門關於工廠勞資的證詞,工廠的工資改革,材料太多,工人工資調整的證明,勞動部的相關規定。奇怪的是,包裏還有合同法、民法通則、民事訴訟法的分冊。
男人每次看這些資料,心都要跳起來。
男人覺得情感上更接近女人;在知識方面,離女性越來越遠。男人為女人和官司高興,卻有淡淡的自卑感和憂郁。
男人只知道女人在外面打官司壹件事,不知道另壹件事。
男人每次看到女人回家,不管女人臉上是興奮還是悲傷,他已經孤獨了壹天,他終於盼著女人回來了。他總想主動找那個女人聊聊,看看風塵仆仆的女人,問問官司的進展。但是,當男人看到女人極度疲憊的臉、神秘的表情和布滿血絲的眼睛時,他不忍心讓她談壹場官司,於是故意問壹些與官司無關的話題:
“吃飯了嗎?鍋裏有飯。”
“不餓。”女子說。
"辛苦了壹天,過來休息壹下吧。"
“不客氣。”女子說。
“喝壹杯,嘴皮脫皮了。剛泡好茶,連水都買不起。妳對自己太不厚道了。”
女的掏出礦泉水瓶給男的看,自嘲。
“還是我給妳的涼開水。”男人實在找不到話說的時候,就對女人說:“妳,去床上躺壹會兒吧。”
“時間還早。”這位女士給出了壹個簡單的答案。女人心想,他今天怎麽了?女人覺得男人越活越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