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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訟作品欣賞

索克認為“訴訟”是卡夫卡主要作品中唯壹直截了當、難以理解的,原因有二:法庭的完全模糊性和主角的完全矛盾性。“正因為如此,這部作品自問世以來就備受爭議。爭議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壹種觀點認為,法院是世俗官僚機構,約瑟夫·K的被捕和受害反映了社會力量對個人的壓迫。另壹種觀點認為,法庭是神聖的,擁有絕對的權力和正義,約瑟夫·K的罪導致了他的被捕和死亡。應該說,這些觀點在壹定程度上有助於理解審判,但它們各自忽略了小說的壹些關鍵因素。第壹種觀點從社會歷史的角度將法院對應於某種現實的權力形態,因此並不能完全解釋法院隱形的奧秘和約瑟夫·K的最終目的。第二種觀點,從傳統宗教的角度,直接把法庭等同於神的神聖和正義的力量,卻忽略了小說中所描述的與法庭相關的各種世俗跡象,小說中沒有指明的約瑟夫·K的罪行,他們是清楚的。這種假借上帝的名義獲得的不言而喻的真理也值得警惕。

巴別塔的力量主題貫穿了卡夫卡的作品。《審判》雖然沒有直接提到巴別塔,但它所描述的世界圖景遵循的是巴別塔的結構模式,即它所代表的法庭和法律都是人為建構的權威偶像,成為主導世界運轉和控制人物命運的本質力量。

建造巴別塔的初衷是用壹個客觀權威的偶像來保護人們的自由和生活秩序。然而;因為巴別塔是人自身對權力欲望的投射,因此;它受制於人的欲望本身,具有任意建構的主觀性。卡夫卡對巴別塔的深刻選擇在於他指出了巴別塔結構的荒謬性,即巴別塔的建造最終會導致自由的矛盾,對權力的渴望會導致人與人之間的對立,從而使人失去存在的確定性。在審判中,法院和法律都是人為建構的權威偶像,而田受制於人的主觀權力欲望,無法成為客觀公正的力量,因為人們壹致認為其並非純粹出於對自由和正義的追求,而是試圖通過依附權威偶像來保護個人的合法存在及其權力欲望的實現。這樣,樹立和鞏固權威成為根本目的,追求自由和秩序的初衷退居其次。小說中所有試圖“幫助”約瑟夫·K的人,不是把他引向自由,而是控制他,教他服從權威。卡夫卡把律師、畫家和牧師作為“幫助”約瑟夫·K的人出現,是典型的,有意義的。

律師作為法院和被告之間的中介,應當為被告辯護,證明其無罪,幫助其恢復人身自由,從而彰顯法律的公平正義。但是,律師持有人無意實踐這壹功能。他從屬於法院的權力結構,以維護權力體系為論據,挫傷被告改革司法制度的積極性。他還聲稱,壹個龐大的社會機構有自己的內部運行規則和制衡力量,個體極其渺小。試圖通過個人努力來改善社會狀況,不會取得效果,反而會損害個人利益。所以,適應現有的條件,安頓好自己的位置,通過調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來保證自己的合法生存,才是明智之舉。如果霍爾德的調解是為了保護被告的合法生存,那也說明他盡到了自己的義務,即使他使用的方式是汙穢的。然而,霍爾德的真正目的是控制被告。除了從屬於大的權力結構,他也在建造壹個小的巴別塔,企圖把對方控制在自己的位置上。

畫家是藝術的使者,肩負著發現和批判瑰麗世界缺陷的使命,帶領人們超越日常生活瑣事,進入審美自由的境界。畫家提托裏表面上是超脫世俗的,住在人們施舍的樓頂閣樓上,和壹群孩子廝混在壹起,保持著藝術家特有的清貧和童心。然而,蒂托裏很少從事自己的藝術生涯,他的主要工作是為法官畫像。他以自己的才華貢獻給權威力量,法官的權力在某種程度上是由藝術符號建構的。現實中的法官大多猥瑣、無能、傲慢,但畫像中的他們卻充滿了尊嚴。提托裏有時會在法官雕像後面畫壹個正義女神,意思是法官是法律的代理人和偶像。憑借著法官畫像的“榮耀”,蒂托裏在法庭上也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處理約瑟夫·K事件上,他的觀點與律師的觀點基本壹致,即試圖將K拉回權力體系,依靠權力和斡旋獲得暫時的和平。導致審判無法真正解脫,無名之罪無法最終赦免。

在人們的職務等級中,牧師與世俗保持壹定的距離。他們是人們心靈的守護者,肩負著引導人們進入信仰自由王國的責任。然而在現實中,牧師充當了建造巴別塔的最後壹步,把它造得“天價”。約瑟夫·K期待牧師能給他果斷的建議,讓他徹底擺脫這個案子,過上自由的生活。神父確實給了K中肯的建議,給他講了壹個鄉下人求法的寓言:仆人來到達摩門口,求法,被守門人攔住。達摩的大門永遠是敞開的,他決定先獲得許可再進去。在漫長的等待歲月裏,村民們反復嘗試,用惱人的請求和慷慨的賄賂,希望被允許進去,但都失敗了。在生命的盡頭,鄉下人模糊的雙眼看到了壹束光從達摩之門射出。牧師向約瑟夫·K介紹了關於這個故事的各種解釋,試圖把他從“理解”和“解釋”引向“信仰”。但神父的信仰也沾染了世俗的內容,訴諸權威。他認為守門人是法律的仆人,屬於法律。“懷疑他的尊嚴就是懷疑法律本身……”沒有必要承認他說的壹切都是真的,而是接受它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畫家用藝術符號神化了權威,其虛構的方式讓人產生懷疑,神父就會直接把權威升級為壹個活生生的信仰對象。這樣,“法”就從壹般的秩序符號上升為神權法典,人們不僅要相信它,還要信任和服從它的代理人。巴別塔通過祭司的鏈接真正成為了巴別塔。在約瑟夫·K看來,牧師的信仰是“把謊言變成普遍規範”。所以牧師無法為K提供精神坐標,給予他內心的自由。正如牧師所承認的,他也屬於宮廷。

律師、畫家、牧師的存在,說明普通人應該有兩種基本自由,即人身自由和精神自由。然而,在小說中,他們都走向了自由的對立面,並以他們對權力的* * *認同企圖進壹步威脅約瑟夫·K的生存確定性。如果說人會因為主觀的權力欲而逾越自己的職責,束縛他人的自由,那麽客觀的“法”就是實現人的自由的保障。然而,壹個能夠保證人們生活秩序的客觀“規律”真的存在嗎?

在《審判》中,審判約瑟夫·K的法律也是壹個秘密。藏在無數扇門後,律師、畫家、牧師、法官以及很多普通人都扮演著守門人的角色。法律不再是執行正義的力量,而是成為大家壹致建構和守護的權力代碼。這樣,法律的代理人和代理人就成了控制人命運的神。約瑟夫·K渴望弄清自己的處境,以擺脫審判,重獲自由,但外部環境總是誘導或迫使他服從權威,自覺服從權力法則。他終於認識到:“從任何角度來看,法庭都是壹個毫無意義的機構,它的壹切工作都可以由壹個劊子手來完成。”如果說強意誌是世界的普遍規律,那麽強意誌的對立面就是“虛我”。在基督教神學中,“虛我”指的是上帝通過道成肉身的覺醒和拯救世界。基督“舍己”的救贖,是人類理想的高標準,非壹般人所能及。即便如此,“克己”作為壹種終極價值,還是可以體現在人的精神中,比如自謙、謙卑、祈禱、苦難、忍耐、自我放空。

約瑟夫·K的死在另壹種意義上被理解,即他的拒絕反抗和安靜的死亡表明了對“虛擬自我”的模仿。在生命已被威脅到死亡邊緣的極端情況下,約瑟夫·K“火上澆油”,通過放棄自我實現了自由的最高境界,即他不是通過認同權威或擴張堅強意誌來獲得自由,而是通過克制力量和放空自我來實踐自由。說是模仿虛擬自我,是因為約瑟夫K的虛擬自我並不具有神學中虛擬自我所指的基督之罪對世界的拯救意義,而是卡夫卡對巴別塔出路的探索,具有探究和啟蒙的意義。在卡夫卡看來,罪與存在的關系可以描述為“我罪,故我在”。在卡夫卡的作品中,罪惡感的痛苦與自我的存在密切相關。罪惡感是個體的,只有當個體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開始探索自己存在的意義時,才會產生罪惡感。在本體論上,“自我是壹種自身與自身的關系。”K的被捕,是K與自身接觸的開始,是K“自我”的覺醒。K的被捕提醒了K自我存在的意識,他看待生活的角度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他開始更加關註自己,從思考我是否有罪開始了漫長的自省之路。也是K以飽滿的熱情關註自己是否真的有罪的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是罪人的時候。

被捕讓K從壹個被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等世俗禁令束縛的人,變成了壹個只關心自己簡單生活和自己的自由人:K的天性(欲望)讓他盡可能地享受現有的生活,同時也導致他在罪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就這樣,K的人生就變成了這樣的循環。他越追求生命的真諦,惡感越深,越關註生命本身。只要K活著,K的罪行就會增加。雖然K並不完全了解法律世界,但是每壹次K進壹步違法,K的內心總有壹種東西在呼喚他意識到法律的存在,呼喚他直接面對審判,早日進入法律世界。K內心對法律的力量,就是K的內疚。雖然這種愧疚感經常被K主動忽略,但它壹直在起作用。這種罪惡感是和K的天性(欲望)在暗暗較勁。每當K的天性(欲望)讓K過分放縱自己的生活時,他的負罪感就會跳出來讓K關註這場審判。就這樣,K在罪惡感的引導下,壹步步面對真實的自己,最終意識到審判不可避免,自己的罪是洗不掉的。再多的反抗都是徒勞的,只會加深自己的罪惡,改變不了定罪的事實。

《審判》是卡夫卡以K為例對人類自由意誌的探索,也是卡夫卡深刻的自我審視,對自己的縱向深入考察:對卡夫卡來說,自我是比全人類更重要的角色。卡夫卡壹生都在尋找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健康,這是他探索“自我”之旅的起點和終點。所謂荒誕,也可以叫怪誕,是壹種極度誇大事物的方式。即從某種主觀感受出發,改變客觀事物的形態和屬性,直入現象的最深處,揭示事物的本質。因此,表現主義作家往往荒誕的形象和情節。

在小說中,作者描述了負責看守約瑟夫·k的人,“這個人生來身材修長,但非常強壯,穿著壹件非常合身的黑色禮服。衣服上有各種各樣的口袋、包、扣子。還有壹條腰帶,像是遊客的服裝。因此,它非常實用,盡管它讓人懷疑他們為什麽要穿這種衣服。”這樣的守衛形象,不可理喻,難以想象。警衛身上的衣服和奇裝異服沒什麽區別。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是看不到這樣的衣服的,但正是這種陌生和扭曲,體現了作者深深的壓抑和恐懼。

主角約瑟夫·K無辜被捕,在壹片混亂中接受審判。他徒勞地掙紮,卻在法律的羅網裏越陷越深。他變得多疑、緊張,緊繃的神經似乎隨時都會斷裂。這種描寫誇張生動,深刻地揭示了主人公的主觀感受。人生多災多難,人隨時會陷入無法回避的困境。荒誕的情節在曲折中反映了人類的非理性,在不切實際的事件和不切實際的人物描寫中反映了現實世界的異化和痛苦。這種表現主義的寫作手法力求表現強烈的社會情感和復雜的內心世界,成為卡夫卡式的寫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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