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公正與效率理念——“現代刑事司法的永恒主題”
“公正與效率”是指司法不僅要追求公正，而且要追求效率公正；訴訟既要註重公平，也要註重效率。它反映了正義的本質和特征，是現代刑事司法理念的核心內容。只有正確把握它們之間的關系，才能更好地踐行這壹永恒的主題。
1.公平與效率的理念是壹個法律命題。“正義”是壹個古老而又常新的概念。它的古老在於，它是哲學、政治、法律中永恒的命題。它的新穎之處在於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界對它有不同的理解。其概念既有歷史內涵，又有現實意義，見仁見智。正如美國法學家博登海默所說，“正義有壹張像普羅透斯壹樣的臉，它是多變的，可以隨時采取不同的形狀，有著非常不同的面貌。”(1)司法公正主要是指司法機關適用法律，解決糾紛。它是“司法權運行中各種因素所達到的理想狀態，包括與司法權運行相關的各種因素，從主體到客體，從內容到形式，從實體到程序，從靜態到動態，都達到合理有序的狀態。”②
“效率”的概念也是如此，它在經濟學、社會學和法學中被廣泛使用，並被賦予不同的內涵。它既有時間和速度的內涵，也有成本和效果的內涵。司法效率是指通過充分合理地利用司法資源來降低司法成本，以最小的司法成本獲得最大的結果。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觀念的更新，司法界逐漸認識到，法院所講的正義的內涵與社會和傳統觀念中的正義是不同的。法院所說的正義是“司法正義”，是由法律規定和調整的，以法律真實為基礎，以證據裁判為基礎，以法律事實為依據。然而，壹般道德觀念意義上的正義是不同的。比如“殺人償命”就是壹般道德觀念中的正義。但就司法公正而言，殺人事實何時進入訴訟程序，取決於案件事實、犯罪情節、定案證據等。簡而言之，受多種因素影響。所以不能認為法院不判兇手死刑就是司法不公；相反，法院拒絕對具有法定減輕情節或證據有問題的殺人犯判處死刑，恰恰體現了司法公正。可以看出，司法公正與道德觀念中的公正之間有時存在著巨大的反差。因此，要樹立現代刑事司法理念，從事刑事審判的法官首先要明確什麽是司法公正，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司法公正。
2.公平與效率的概念是壹個科學命題。科學的公正效率觀在於它體現了法院工作的特殊性和規律性，即法院必須追求被動性，遵循“不告不理”的原則，法院不能主動要求當事人出庭，更不用說“有案不立”甚至“有案不立”；同時，司法審判也堅持中立原則，法院和法官相對於訴訟雙方都應該是公正的。
3.正確把握公平與效率的辯證關系。正義是法律的首要價值。在刑事審判中，要準確及時地查明案件事實，正確適用法律，嚴格貫徹罪刑法定、罪責刑相適應和無罪推定原則，確保定罪準確、量刑適當，使無辜者免受刑事追究，即確保司法公正第壹。效率理念要求以最少的司法投入和最短的訴訟時間取得最大的司法效果，以達到訴訟的目的。公平與效率是辯證統壹的。沒有正義，效率就沒有意義；沒有效率，正義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因為“正義久了就是不正義”，“正義被耽誤就等於正義被剝奪”。因為刑事審判有可能剝奪被告人的人身自由、財產權利甚至生命，所以在刑事審判中，公正是第壹位的，效率是第二位的。公正是訴訟的靈魂和生命。古人雲:“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效率與正義相比，只是“魚”而非“熊掌”，絕不能以犧牲正義來提高效率。因此，效率應該絕對服從和服務於正義。如果只片面追求效率，案件質量很可能得不到保證，最終需要壹定的時間和司法資源來糾錯，不僅有損公正，效率本身的價值也無法實現。所以，“只有公平的正義才是最有效率的。然而，不公正的判決甚至是法律的曲解，不僅不能及時解決沖突和糾紛，還會誘發社會情緒和行為，導致社會失序和混亂的加劇。所以是效率最低的。”③
同時，要在保證公正的前提下，強化效率意識，盡可能提高審判效率。新世紀之初，最高人民法院對司法效率的重視具有時代特征，符合世界潮流。之所以具有時代特征，是因為我們生活在壹個信息時代，講究高效率，人們追求高效的正義；之所以順應世界潮流，是因為世界各國司法改革的共同特征是提高司法效率。由於訴訟案件數量龐大，提高效率是社會的需求。所以，低效的司法不是公平的司法。
公平和效率是不可分割的。沒有正義，效率就失去了意義；沒有效率，就不可能實現真正的正義。兩者必須協調發展，只追求某壹方面是片面的，對整個司法價值都是有害的。
二是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並重的理念——“有罪就判，無罪就判。”
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都是刑事訴訟的基本目的，處於同等重要的地位。人民法院在刑事訴訟中，既要依法懲治犯罪，維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維護正常的社會秩序，又要保障人權，依法尊重和保護被告人的訴訟權利。全國人大已批準中國加入《最低限度保護人權國際公約》，“尊重和保障人權”也被寫入憲法。隨著依法治國進程的加快，我們必須增強人權保護意識。我們樹立這個理念，就是第壹，要堅持“有罪無罪”的原則；二要充分保障被告人依法行使訴訟權利；三要嚴格執行審限，防止出現“兩超”。
1.樹立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並重的理念，必須堅持“判有罪者，釋無罪者”的原則。“有罪則判，無罪則釋”是現代刑事司法理念的核心。即刑事案件經過審理，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依法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當依法作出有罪判決；依法認定被告人無罪的，應當依法作出無罪判決；如果因為證據不足而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就應該因為證據不足而作出無罪的判決，指控的罪行不能成立，以保護無辜者不受刑事追究。
2.樹立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並重的理念，必須充分保障被告人依法行使訴訟權利。特別是要充分保障被告人行使申請回避、辯護、舉證、最後陳述、上訴等各項訴訟權利。依法審判，真正體現了依法保障人權貫穿於審判活動的始終。為充分體現依法保障人權，兩所高校制定了《刑事訴訟法律援助規定》，其實質是通過法律援助進壹步落實辯護制度，強化人權保障意識，促進司法公正。
3.樹立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並重的理念，必須嚴格執行審理期限，防止“兩超案件”的發生。人民法院依法懲治犯罪時，必須在法定期限內審結，確保刑罰具有預期的打擊和震懾作用；同時，如果在法定期限內沒有足夠的證據指控被告人犯罪，則必須終止訴訟程序，宣告被告人無罪。這是依法保障被告人人權的具體措施，也是人民法院嚴格依法辦案的必然要求。嚴禁隨意延長羈押期限或者變相羈押被告人。
貫徹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並重的理念，必須切實解決超期羈押和超期羈押問題。“兩超”案件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思想上的忽視、審限意識的淡薄、預防機制的不完善等。但筆者認為，立法的缺失也是造成“兩超”現象的重要原因:壹是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審限很短，壹般案件的審限只有壹個半月。如果扣除周末，壹般案件實際工作日只有23天；第二，審理期限與羈押期限相關，案件無法在審理期限內審結，自然導致被告人超期羈押；第三，不考慮案件的復雜程度，實行同樣的審限是不科學的。以上因素造成的後果是，表面上看，法院好像總是在違法，總是存在超審限、超期羈押的問題。但究其原因，與立法不完善密切相關。為此，筆者建議在修改刑事訴訟法時，從立法層面解決這壹點:壹是延長審理期限。縱觀世界，英美法系國家沒有審理期限，法官只要辦案需要就可以用；大陸法系國家雖然有審判時限，但比我國長得多。因此，我國的刑事審判期限應當延長。二是除依法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的犯罪嫌疑人外，建立以取保候審為主、拘留為輔的強制措施制度。三是將審期與羈押期分開，按照繁簡分離的原則改革和完善審限。四是建立刑事審前程序，嚴格執行案件提審條件。當然，在刑事訴訟法修改之前，解決的辦法是化繁為簡，擴大簡易程序的適用範圍，進壹步深化普通程序的簡化審理，從而達到提高效率的目的。
第三，實體法和程序法並重的理念——“過程和結果同等重要”
人民法院審理刑事案件，既要嚴格按照刑法的規定，又要嚴格執行刑事訴訟法的規定，這是公正司法的最低要求。司法公正不僅包括實體公正，還包括程序公正。西方有句古話“正義不僅要實現，而且要以人們看得見的方式實現”。犯罪實體正義的特征是有罪必罰、無罪不罰、罪刑相適應、罪刑法定。程序正義表現為訴訟程序本身的正當性和合法性。我國傳統的刑事訴訟觀念只把程序作為實現實體正義的手段和工具，其本身的價值長期被忽視。事實上，程序正義是現代法治最重要、最基本的理念。程序不僅是實現實體正義的手段和保障，而且有其獨特的價值內涵。它以看得見的方式實現了正義。馬克思曾就實體法與程序法的關系作過精辟的論述，指出:“審判程序與法律的關系是如此密切，就像植物的形狀與動物的形狀的關系、血肉的關系壹樣。審判程序和法律應該具有相同的精神，因為審判程序只是法律的生命形式，因此它也是法律內部生命的表現。”(4)這壹表述清楚地表明，刑事訴訟法和刑法之間是形式和內容的統壹，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是方法和任務的統壹。
從某種意義上說，刑事訴訟法的精神在於在懲罰犯罪的過程中註重對人權的保護。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由於我國尚未建立完整的刑事訴訟證據規則，“二五改革綱要”提出制定刑事證據規則，排除通過刑訊逼供等非法手段獲得的言詞證據，加強證人、鑒定人出庭，進壹步落實保障人權和無罪推定原則。因此，我們應該加強對建立和完善刑事訴訟證據規則的探索和研究。
第四，獨立審判、以審判為中心的理念——“不僅是書，還有法律”
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是憲法規定的壹項重要司法原則，既是司法公正的必要保障，也是人民法院的法定職責。人民法院審理刑事案件，必須站在中立立場，強化中立裁判意識，重視控辯雙方意見，保持公正，平等對待控辯雙方，中間裁判，充分體現公平正義。為了保證獨立審判和中間判決，不能對具體案件進行公、檢、法“聯合辦案”，因為這不符合司法審判中立原則，不利於公正司法；法院也不能進行不符合法律的早期幹預。
第五，文明司法的理念——“形象司法同等重要”
刑事司法文明是法治文明的組成部分，是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對刑事司法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因此，刑事審判法官應牢固樹立文明司法的理念，在審判、調查取證、量刑、執行中註重文明司法，在實現形象正義的同時，實現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由於刑事被告人具有特殊的訴訟角色和社會身份，法官在語言和表達上表現出來的先入為主的情緒可能會給人壹種不公平的感覺，影響裁判的權威性和公信力。因此，要把形象司法作為轉變審判方式、展示文明形象的重要內容，采取切實措施，取得實效。
實現形象司法和文明司法，首先要做到程序公正，嚴格按照法定程序審理案件，依法保障人權，中間裁判。其次，要堅決摒棄和杜絕司法活動中的不文明做法。過去，壹些地方制造“嚴打”的聲勢，通過捆綁、遊街示眾來展示“嚴打”的威力。這種做法已經不適應歷史進步和法治文明的要求，應該堅決摒棄和淘汰。集中統壹量刑、集中統壹執行死刑等不文明做法也應堅決廢除。
六、樹立正確的刑罰觀——“寬嚴相濟，以罪論處”
如何正確適用刑罰，不僅是嚴肅執法的問題，也是刑罰如何發揮作用的問題。因此，必須樹立正確的刑罰指導思想、科學進步的刑罰觀、正確的刑罰價值取向。
1.必須高度重視量刑，才能樹立正確的刑罰觀。長期以來，重定罪輕量刑的現象普遍存在。有人認為，只要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性質準確，程序合法，刑事案件在法定刑幅度內從輕或從重都無所謂。特別是在“嚴打”運動中，認為更多的是方法問題而不是立場問題，所有的人都會得到更重的判決，他們不會作為犯罪受到懲罰，這是錯誤的。量刑是適用法律的壹個重要方面，也關系到案件的公正。量刑不當，該重則輕，或者同壹類案件在不同地區的量刑結果差異較大，甚至同壹法院對同壹類案件作出截然不同的判決，都會削弱和降低刑罰的適用效果和作用。只有嚴格貫徹罪刑相適應原則，準確量刑，才能充分發揮刑罰的效力，實現刑罰的目的。
2、樹立正確的刑罰觀是逐步走輕刑化的道路。意大利著名刑事法學家貝卡利亞曾指出:“歷史上任何壹種最新的酷刑，都不曾使決心違背社會的人改變主意。”(5)壹種正確的懲罰，它的強度只要足以阻止人們犯罪就足夠了。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社會文明的進步，刑罰從輕是必然的。犯罪的原因是復雜的，犯罪的增加也絕不是苛刻或不重的。雖然嚴厲的懲罰對犯罪有其威懾作用，但它不能從根本上預防和杜絕犯罪。長期實行重刑主義，必然使刑罰的負面效應逐漸積累，形成危害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如果處罰不當，特別是輕罪重判，很容易讓罪犯及其家人、親友對國家、社會產生不滿甚至仇恨。這些人聚集的越多，對國家和社會的威脅就越大。因此，必須從確保國家長治久安的政治高度正確使用刑罰。
首先，應當嚴格限制死刑的適用。嚴格控制死刑的適用，逐步減少死刑，是中國刑事司法改革的方向，也是國際社會的發展趨勢。最高人民法院收回死刑核準權也在這裏。死刑事關生死，必須慎重。因為“迄今為止，人類設計的司法制度並不完美，而且永遠不會完美。再公正的法官，也可能因為錯誤的證據和虛假的事實，做出錯誤的死刑判決。”死刑是剝奪被告人生命的刑罰。壹旦被誤用，將無法挽回，無法逆轉，因為人死後是無法復活的。毛澤東曾指出:“凡是能殺或不能殺的人，決不能殺。殺了就要犯錯誤。”⑥在刑事審判中，要堅決貫徹“少殺、慎殺”的死刑政策，使每壹個死刑案件都成為經得起歷史檢驗的鐵案。依法應當判處死刑的案件，只能是極少數罪行極其嚴重的罪犯。具有法定從輕或者減輕情節的，應當依法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死刑不立即執行的，可以緩期執行。我們不能為了所謂的“民憤”而立即處決那些能殺或不能殺的人。對於犯罪應當判處死刑，但不得立即執行的案件，要註意宣傳法律精神和刑事政策，引導公眾轉變觀念。
其次，依法充分適用管制、緩刑、罰金、剝奪政治權利等非監禁刑。無論是主刑還是附加刑，監禁還是非監禁刑，都是我國刑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打擊犯罪的有效手段。對犯罪嚴重、社會危害性大的犯罪分子，要適用有期徒刑甚至無期徒刑，而對犯罪輕微、社會危害性不大、有悔改表現的犯罪分子，要依法適用非有期徒刑，這也有利於貫徹罪刑相適應原則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消除犯罪分子的對立情緒，增強他們接受教育改造的自覺性，達到教育改造的目的；也有利於減少罪犯交叉感染和重新犯罪的機會，對社會的長治久安也有長遠意義。同時也可以減輕監禁負擔，降低刑罰成本，合理分配有限的刑罰資源。對此，我們要及時更新觀念。對於犯罪情節輕微，主觀惡性不深，或者確有悔改表現，不收監不會再次危害社會的犯罪分子，特別是初犯、偶犯和犯罪情節輕微的未成年犯，應當嚴格按照法定條件，充分適用管制、緩刑、單處罰等非監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