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巴巴違反《反壟斷法》被巨額罰款之後,抖音訴騰訊反壟斷案將是下壹階段的風向標。目前,該案正由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審理。
抖音主張,當用戶分享來自抖音的內容時,會被微信和QQ限制,這構成了“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來限制競爭”。騰訊則在不同場合回應稱,屏蔽抖音是出於內容安全和數據安全方面的考慮,這也是自己的合法商業利益。
不過,在作者看來,微信是否應該放開對抖音的屏蔽,其實不是本案的關鍵,甚至對於騰訊來講,如果後續訴訟進展不利,這未必不是壹個可以讓步的點。本案的重點和難點,還是在“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上。
“市場支配地位”認定的影響更大
在抖音訴騰訊反壟斷案中,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處於基礎地位。
也就是說,就算屏蔽鏈接最終被法院認定違法,只要騰訊能夠證明微信和QQ沒有市場支配地位,那麽也不會被認定為“壟斷”,只屬於壹般的“不正當競爭”,對應的法律責任和影響都相差懸殊。
相反,如果最終被認為具有市場支配地位,那麽不只是屏蔽鏈接,騰訊公司的很多其他行為也可能面臨反壟斷風險,涉及都範圍遠不止這個壹個案件。
另外,從應訴的角度,屏蔽行為相對清晰,在當前監管大力倡導互聯網平臺公平競爭的情況下,騰訊很難找到充分的理由,來證明屏蔽抖音是正當的。
而“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要復雜得多,從“相關市場”的界定開始,就涉及到非常復雜的經濟和產業分析、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辯護的空間也更大。
以當年的奇虎360案訴騰訊QQ反壟斷案為例,雖然法院並沒有認可騰訊“二選壹”行為的正當性,但認為其“不構成市場支配地位”,所以最終勝訴的還是騰訊。
“內容安全”和“數據安全”難以解釋區別對待
其實,從騰訊為屏蔽行為辯護的理由也可以看出,相對於市場支配地位,他們對這個問題似乎並沒有認真對待。無論內容安全、數據安全,似乎都給的比較隨意,不像是辯護的重點。
如果未來訴訟進展不利,騰訊很可能會像當年停止對360安全衛士的二選壹壹樣,解除對抖音的屏蔽,集中力量避免被認定為壟斷。
首先,所謂內容安全,主要指的是對各種有害信息的防範,如色情、詐騙等內容。
微信當然可以基於內容安全的考慮,對自己平臺上的違法內容進行處理,但這種處理的對象應該是特定內容,而不是來源,除非對方是個非法網站。
但包括抖音、西瓜視頻在內的很多被微信屏蔽的內容平臺,都是合法網站,並且因為規模較大而受到監管部門的密切關註,和壹般的網站相比,在內容安全方面甚至更加安全。
這些被封禁的內容,基本都屬於符合我國《網絡安全法》《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移動互聯網應用程序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等法律法規規定的合法內容,甚至絕大部分是抖音上主流媒體、政務號發送的愛國主義和正能量相關的內容,解除鏈接屏蔽有利於這部分內容的傳播,並不會涉及到內容安全的問題。
而且,現在微信沒有封禁的快手、視頻號、拼多多、京東等網站的內容類型,和抖音相差無幾,微信對他們開放直接跳轉,也沒有出現內容安全的問題。就同壹類型內容解除屏蔽會造成內容安全的說法,顯然並不成立。
相比起內容安全,數據安全問題確實更有正當性,如果真的存在,可以成為屏蔽的理由。
但是,微信的海外版WeChat卻沒有屏蔽抖音的海外版TikTok。如果不屏蔽抖音的就會威脅數據安全,那麽為什麽在海外就放開了呢?
類似的,如前所述,微信封禁的抖音、西瓜視頻等鏈接,與未封禁的快手、京東、騰訊視頻等視頻內容鏈接屬於同壹類型。同樣的鏈接內容,為何抖音的鏈接內容跟數據安全有關,而快手、京東、騰訊視頻等鏈接內容跟數據安全沒有關系?可見這個問題並不存在,只是壹個商業競爭中的策略和工具。
此外,微信還封禁了用戶壹對壹的聊天過程中的抖音鏈接,這壹分享行為是用戶主動發起,主要目的也是方便用戶信息的溝通和交流,卻被聲稱威脅到了微信的數據安全。要想證明這壹點,騰訊需要證明具體可能受到侵犯的數據安全細節,難度同樣不小。
解除屏蔽是大勢所趨,未必不利於長遠利益
事實上,屏蔽其他平臺鏈接的行為,只是互聯網行業野蠻發展時代的競爭手段。隨著行業的逐步成熟和國家變得重視,最終將被納入競爭法的調整範圍。而壹個公平競爭環境的出行,其實有利於所有企業的長遠利益。
這個背景,也是作者預測騰訊可能解除屏蔽的壹個重要理由。
畢竟,法律只保護正當、合法的商業利益,微信因歧視性屏蔽抖音鏈接而獲得的商業利益,完全可能因為觸犯《反不正當競爭法》第12條的“惡意不兼容”條款,被視為不合法、不正當的商業利益,因為不受法律保護。
對於微信這樣擁有日活躍用戶數超過10億的占支配地位的大平臺來說,設置公平、合理、非歧視的平臺規則,本應該成為作為基礎設施平臺的義務。這其實也更利於微信本身的生態和用戶體驗。
因為屏蔽抖音鏈接,對微信其實沒有好處。在這個過程中,微信其實是被當作了競爭的工具,受益的是視頻號、快手等騰訊旗下的其他公司和產品。背後暴露的,是騰訊公司既是平臺本身、又是平臺內的競爭者這壹雙重屬性帶來的自身沖突。
查閱這次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對阿裏巴巴發出的反壟斷《行政指導書》就會發現,監管已經對互聯網平臺提出了要相互破除壁壘、互聯互通的要求,其“指導”的對象,當然不會只是阿裏巴巴壹家。
如果放開屏蔽,微信這款產品將獲得更大的內容空間,其用戶使用時長或許會進壹步提升。但對視頻號和快手等而言,將不得不和抖音回到同壹條起跑線上競爭。
希望這種壓力,能讓彼此都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