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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羅隆翔的《在他鄉》(科幻銀河獎獲獎文章)全文

在他鄉[羅隆翔]

壹、新金山市

法厄同星艦,新金山市,陽光明媚。

壹個留著平頭、戴著耳釘的年輕人坐在唐人街的警察分局裏,分局長老趙坐在年輕人面前,像這種正值叛逆期又沒膽子犯事的小毛頭,老趙見得多了。“別用盯犯人的眼神看我,”年輕人說,“我是來報案的,我的摩托車被偷了。”

老趙登錄警察網絡系統,輸人車牌號碼,很快有了摩托車的下落,“我說鄭維韓,妳的摩托車也太破舊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環衛工人當成丟在路邊的垃圾給撿走了。下次記得掛塊牌子標明:這不是垃圾,知道嗎?”

鄭維韓笑了笑,然後開始閑扯:“聽說妳這些天很閑?”新金山市不算太大,從夏人街、商人街、周人街到唐人街、宋人街,幾條街道十個手指頭就能數完,治安壹直都不差。

老趙說:“也不是太閑。前面商人街出了壹場小車禍,兩輛自行車撞在壹起,這是這個月唯壹的‘大案’……昨晚又和妳爸吵架了?”

鄭維韓說:“老家夥在歐羅巴星艦閑得發慌,跑過來逼我去軍校考研。”他當初就是死活不願讀軍校,才跑到新金山市投靠舅舅,後來又瞞著父母報考了壹所普通大學。舅舅是老趙的鄰居,嗜酒如命,婚姻狀況是結了離,離了結,幾進幾出殺下來,最後還是落得個孤家寡人,連個孩子也沒有……兩年前的冬天,下暴風雪的時候,他在小酒店裏多喝了幾杯,醉倒在大街上,第二天上午,人們才在厚厚的積雪下發現他的屍體。

“說到當兵,我年輕時也想過……”老趙說,“那時候我覺得當兵很威風,就報考了軍校,跟妳爸同壹年報考的。不過,他考進去了,我落了榜,就考了警校。”他拍拍皮帶上的佩槍,“二十幾年了,這槍連壹發子彈都沒打過。”

鄭維韓說:“我爸小時候是因為家裏窮才去讀軍校,軍校管吃住,不收學費。他常說那是玩命的活兒,十五年前他們全班五十幾個同學全上了戰場,只有五個人是活著回來的·,·…他都知道當兵死得快,現在居然還想叫我去送死!"

老趙說:“我猜啊,妳爸的意思是他好不容易升到上校軍銜,在軍校裏多多少少有些朋友,妳去拿個高學歷,然後在軍中謀個文職,比前線的士兵安全得多,也比較容易升遷。”

“這我不管,”鄭維韓根本聽不進去,“反正我摩托車沒了,待會兒妳下班記得帶我回家。”

二、唐人街的茶樓

唐人街裏有很多不土不洋的玩意兒,比如,寫著繁體字的招牌,故意裝修成古典式錢莊的銀行,宇宙聞名的中餐館……當然還有這間茶館。

人在他鄉總是特別思鄉吧?在法厄同星艦,有很多人昨天也許還穿著宇航服在太空站工作,今天壹休息就趕回地面上,來到這街上那間聞名遐邇的“老胡同印象”澡堂泡個熱水澡,看著布滿水漬的天花板和故意種上青苔的墻壁,討論某個星系上的新聞……錢他們不在乎,他們買的就是這種老家的感覺。泡完澡,換上舊式的服裝去逛壹逛那些占去半個街道的小地攤,都說這地方有正宗的地球味道啊。

駱駝茶館是唐人街比較有名的茶館,茶館裏有壹位說書人,還有屯五個每天必到的拿著葵扇穿著舊式長袍喝茶聊天的老先生,有時甚至會過來壹些獵奇的“老外”(外星人)。自從對面那家“馬腫背茶館”倒閉之後,駱駝茶館的生意就更好了。那家“馬腫背茶館”被人發現用機器人冒充人類當服務生後,就沒顧客上門了―這年頭,顧客花錢買的是傳統,上茶館喝茶是身份的象征,好不好喝倒是其次。

當年,外公外婆擔心舅舅沒法養活自己,就把這家臨街的駱駝茶館交給了他,雖說茶館那點兒收入發不了大財,但也餓不死人。

鄭維韓心想:也許該多雇幾個人了。上次人才市場那個拉二胡的老先生看起來不錯,聽說是某藝術學院的退休老師,只可惜要的薪水太高了……其實這間茶樓就算把員工全開除了,換上壹批機器人也照樣能經營得很好―說不定還能經營得更好,機器人至少不會跟妳說要加薪和休假。但是,現在大家都知道,多雇用幾個員工是能夠得到減稅優惠的,如果企業裏是清壹色的機器人,那麽第二天,稅務局的官員就會來找妳的麻煩,說妳故意和政府降低失業率的目標對著幹,妳要繳納的稅率就會高到把所有的利潤全貼上去都不夠的地步。

當晚打佯的時候,鄭維韓發現壹個女孩站在門口,女孩問他:“請問,妳們這兒招工嗎?”那女孩穿著壹件不太合體的舊衣裳,頭發老長,怯生生的,背著壹把二胡,瘦瘦小小,看年齡好像是找工作辛蔔貼家用的窮學生。

鄭維韓差點兒沒把手上的那塊門板砸在自己腳指頭上―在天上那輪人造月亮的冷光下,這個女孩看起來就像個女鬼。他的目光落在那把舊二胡上,“妳拉壹曲《二泉映月》聽聽。”

女孩坐在門前的石徽上,地球時代的古曲流水壹般從二胡的弦上輕輕淌出,泉水般的古曲訴說著壹個平靜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地球時代,壹個瞎子坐在街頭,靜靜地拉著二胡,沒有瞳仁的眼睛茫然地面對著街上散發傳單的人們,對街上帶血的喧囂聽而不聞。他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卻只是靜靜地守著心頭那份寧靜,就好像靜靜流淌的泉水,倒映著天上漸漸濃聚的烏雲。暴雨有聲,烏雲無言,所以在暴雨真正降臨的前夕,泉水也寧靜如昔。

歷史上,很多故事有著相同的開篇,在地球時代,同樣的暴風雨不斷地重復著,在最後的壹場暴風雨來臨前夕,那些官僚流放了多達幾億名的罪犯到外太空去,同地球地理大發現時代把犯人流放到美洲和澳洲的做法如出壹轍。

鄭維韓記得爸爸以前說過,星艦聯盟政府很久以前曾經收到過來自地球的信號―先是不可壹世地命令,然後是低聲下氣地請求,最後是苦苦地哀求,求這些流放犯的後裔回去救救他們……

“曲子已經拉完了,您看可以雇用我嗎?”女孩的聲音把鄭維韓拉回了現實。

“嗯……很棒的曲子,很不錯。”鄭維韓其實老早就走神了,“我只怕沒辦法給妳開太高的工資,不過我這兒管吃住,只要妳不介意和我生活在同壹個屋檐下就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留下她,“對了,妳叫什麽名字?”

“韓丹。”女孩說。

鄭維韓很快給自己找了壹個想留下她的理由:他總不能看著她壹個弱女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四處流浪吧?

“我們以前見過嗎?”鄭維韓總覺得她很眼熟。

韓丹有壹個日記本,是用那種古老的電子油墨在可以卷起來的薄膜上面顯示字跡的,它的數據儲存空間只有區區80GB,不過按照每個漢字占兩個字節計算,她只怕十輩子都寫不滿它。

這種日記本卷起來之後像個卷軸,商家為了迎合客戶的喜好,在“卷軸”上塗上宣紙壹樣的顏色,看起來更像古老的卷軸了。

寫日記不是好習慣,尤其是像韓丹這樣有著太多秘密的人。她打開日記本,手指在薄膜上輕輕滑過,留成壹些字跡:

……我也許會在這兒住上壹段時間,打些短工養活自己,在他發覺我的不尋常之前,離開這兒,繼續流浪……

三、流星雨

韓丹在這兒生活了壹個月,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茶館裏演奏二胡招徠顧客。茶館的營業時間是從早上十壹點到晚上十點,這年頭工作不太好找,湊合著過得去就行了。

晚上,茶館打佯了,鄭維韓說有些急事要出去,十壹點鐘了還沒見回來。韓丹回到房間,打開計算機進了壹個網站,手指嫻熟地敲下壹段冗長的密碼,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壹幅類似古老地球時代的“google地球”那樣的畫面。她在球形地圖上找到了新金山市,用鼠標不斷地拖動、放大地圖,細如蛛網的街道放大到整個屏幕大小,就連街邊綠化帶的落葉都清晰可見―她找到了鄭維韓,他正在壹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前排隊買東西。

氣象局發布了流星雨警報,很多人都在大大小小商店前排起長龍,搶購物資。韓丹坐立不安,總覺得該幹些什麽,她從雜物房裏找了些木板想加固門窗,又突然想起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韓丹想起地球上的壹個古老傳說:當流星劃過天邊的時候,妳閉上眼睛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壹定能實現。現在仍然有很多人會在流星下面許願,但願望通常都只有壹個―讓這些該死的流星雨快些結束吧!

晚上十壹點半,鄭維韓回來了,扛著兩大桶純凈水和壹些應急用品。“今晚到地下室去住。”他說。

新金山市的建築物通常不太高。按規定,如果壹棟房子在地上有十八層,它就壹定要有十八層地下室,否則就算違章建築;如果壹座城市能容納十五萬人口,它就必須得有可供十五萬人生活的地下建築群和三個月的儲備物資―這都是被嚴酷的生存環境逼的。

鄭維韓家的地下室是個兩房壹廳的套間,客廳除了有個樓梯通往地面以外,還有壹扇門通往外面街道下防空地道的門―這扇厚達五百多毫米的復合材料大門足以抵擋壹般性的隕石襲擊。

淩晨三點半,流星雨終於來了,大地顫抖著,頭頂上傳來炮彈破空般的呼嘯聲和房屋倒塌的嘩啦聲,看來這場流星雨還真不小。蒼白的防爆燈下,鄭維韓睡不著,見韓丹從房間走出來,“妳也睡不著?”他問道。

鄭維韓隨手打開電視機,電視信號很差,流星雨撞擊地面的畫面伴著沙沙聲出現在他們面前,盡職的記者冒著致命的流星雨堅守在新聞現場,為大家報道第壹手消息。無數火流星濺落在大氣層中,拖著長長的尾巴像暴雨壹樣密集地落下,冰雹壹般砸在城市裏。強烈的高溫點燃了城市裏壹切可以點燃的東西,新金山市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整個夜空。

雖然地下室裏有強力的制冷設備和氧氣循環再生設備,但還是可以感覺到天花板上傳來的燥熱。小型的流星雨適合拿來哄喜歡風花雪月的小女生,大型的卻能像地毯式轟炸壹樣將整座城市砸個底朝天!

韓丹說:“聽說在地球,太陽系裏有木星和土星兩顆巨行星存在,替地球抵擋了很多危險的小天體撞擊。”

“這兒不是太陽系……”鄭維韓拿出壹張老照片,照片上幾個男人全是軍人打扮,“我本來有兩個舅舅,大舅舅是第十七艦隊的士官,十五年前死了。我二舅舅當時就在離他最近的壹艘救援飛船上,因為飛船的引擎被隕石砸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兄弟遇難卻毫無辦法。後來,二舅舅整個人都垮了,拼命酗酒,直到他離世為止。”

在這縹緲的宇宙中,真正能被稱為“敵人”的外星文明是很少的,作為軍人,面對的更多是宇宙中危險的自然環境。

電視突然“沙沙”壹片,沒了信號,頭頂上的大地簌簌發抖,灰塵不斷從天花板上落下,鄭維韓嘟濃說:“我這輩子第壹次看見規模這麽大的流星雨……”不過他並不是太在意,反正這種自然現象每隔三年兩載就會出現壹次,看在選票的分上,被砸壞的房子政府多多少少會給些補償,再加上重建帶動建材需求,經濟是會得到恢復的,高大的樓宇和寬闊的街道會再次出現,就像麥田裏壹茬接壹茬的莊稼壹樣。多少年了,這裏的人們就是這樣過來的。

壹聲天崩地裂的爆炸聲震撼了整個地下室。片刻後,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鄭維韓打開門,看見老趙穿著睡衣光著兩條大毛腿,掛著皮帶和手槍站在他面前,“快到緊急登船口集合!流星雨把太陽給砸壞了!”

鄭維韓大驚失色:“這絕不可能!”但看到老趙緊張的神色,他明白這不會是在開玩笑。

每壹艘星艦上空,都有壹顆裝載著巨型核聚變反應堆的人造太陽,太陽有壹面永遠正對著大地,源源不斷地為大地提供光和熱,如果它被砸毀了,整個星艦都會被凍成壹團冰沱!

新金山市的地下也和地上壹樣,被分為壹個個街區,每兩個街區之間都用足以抵擋核爆炸的氣密門隔離開,蜘蛛網壹般錯綜復雜的通道看起來倒有幾分飛船內部結構的感覺。

老趙繼續去通知別的居民撤離,而鄭維韓和韓丹則立刻跑到地下飛船登船口。候船大廳蒙著厚厚的灰塵,這地方已經有很多年沒動用過了,它就像輪船上的救生筏,沒了它不行,但誰都不想看見它派上用場。古老的液晶顯示器不斷刷新著,顯示出最新的消息:周人街的地下城被壹塊隕石砸穿了,上頭的火海迅速吸走了地下城的氧氣,整整壹個街區的人全都窒息身亡。沒人敢打開氣密門去尋找那個街區是否還有幸存者,誰都知道只要門壹打開,劇毒的濃煙和火焰就會蔓延到下壹個街區的地下城,害死更多的人。

地震了,大地好像受傷的巨獸壹樣顫抖不止。飛船正在填充燃料,根據古老的《星艦緊急逃生預案》,登船的順序依次是嬰兒、小孩、少年,到最後才是老人,如果是知名的學者、教授這壹類極為寶貴的人,則可以和孩子們搭坐第壹批飛船離開。盡管那些維持治安的警察反復強調這兒有足夠的飛船可供大家逃生,但是誰都知道壹壹越往後拖,生存幾率越小。有人試圖不顧壹切擠進飛船,大聲號叫:“誰給我讓個位置,我把我的上億財產分他壹半!”回答這人的是警察的壹梭子彈。

很多老人自發地留下來維持秩序,對自己的孩子、孫子說:“妳們先走,我們搭最後壹批飛船離開。”其實大家都知道,最後壹批飛船很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起飛了。

輪到鄭維韓登船了,站在他後面的是壹個哭泣的女人,她的兩個孩子已經搭前壹批飛船離開了,她不巧被分到了下壹批。這時,火舌已經躥到飛船的發射井邊上。“我能不能讓她先走?”鄭維韓問身邊的警察。這警察並不言語,只用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他的腦袋,鄭維韓趕緊低頭登船。

韓丹排在他前壹個登船,現在就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她熟練地用手臂般粗細的金屬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系好安全帶!這種舊飛船不像客運公司經營的那些飛船壹樣有人造重力場和宜人的艙內環境!”

飛船突然發動了,沈重的加速度壓得人全身發痛,船艙也吱呀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解體壹般。逃生飛船發射口位於街區廣場正下方,它根本沒有發射井蓋,而是用定向爆破直接炸掉地面上的建築物讓飛船鉆出來。

城市在火焰中坍塌了,流星雨仍然不停地撞擊著大地。從飛船望下去,城市被撕裂出幾個火山口壹樣的飛船發射井,繁華的大街、古色古香的樓宇、像衛兵壹樣整齊矗立的綠化帶喬木……正壹點點被熾熱的氣浪掃倒,化為灰燼……

四、星艦

這是壹艘飛船,也是壹顆星球。說它是星球,因為它的體積和質量都和老地球相近,它有大氣層,有蔚藍色的海洋和廣裹的陸地,有完整的生物圈;說它是飛船,因為它有推進器,能在宇宙中緩慢移動,不像真正的行星那樣圍繞著某顆恒星打轉,所以人們都稱它為“星艦”。

很久以前,人們的祖先駕駛著飛船在宇宙中流浪,後來,飛船越造越大,這些體積足有地球大小的星艦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制造出來了。

這種有史以來最大的飛船——星艦,大到它本身就足以產生相當大的引力束縛住足夠多的空氣形成大氣層,所以不像傳統的飛船那樣非得有外殼不可。它的南極有著永恒的華光,在那裏,盜立著壹大片森林般的巨型推進器,那些推進器拋射出的高能粒子在太空中留下壹條彩帶般的軌跡,推動著整艘星艦前進。

星艦非常大,薄薄的大氣層下是白雲、海洋和陸地,它顯得非常漂亮,卻又非常脆弱——在廣裹無邊的宇宙背景襯托下,薄薄的大氣圈就像肥皂泡壹樣脆弱。因此,不難理解星艦聯盟為什麽組建了那麽龐大的軍隊、設置了那麽多道防線來保護它。

可惜龐大的軍隊和多重的防線還是沒能抵擋住這次襲擊。這次的損失太大了,據新聞報道,壹個體積很大的星體以非常快的速度壹頭紮進星艦聯盟的領空,政府出動了大批的作戰力量攔截那個星體,他們原本想把星體拖離軌道,但它的速度太快了,他們只能把它打碎。從新聞公布的數據來看,這是連太陽系的老地球也會被整個撞離軌道的撞擊!同等質量的大東西,如果它直接撞在星艦上,會把星艦徹底摧毀;但如果把它炸成足夠小的碎塊,讓這些小碎塊在墜人大氣層的途中燃燒殆盡,造成的損失則會小得多。

軍方已經盡力了。韓丹看著飛船舷窗外飄浮著的碎片,壹些軍艦殘骸也夾雜在裏面,她甚至看見幾名士兵殘缺不全的遺體從舷窗外飄過……星艦本來有自己的壹套防隕石系統,如果碰上特別大的災害,系統頂不住,唯壹的選擇就是出動軍隊。

人們對這樣的犧牲早已習以為常,記得當初人們摸索著建造第壹艘星艦的時候,數以億計的流放犯後裔中,有近三分之壹的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星艦遠遠不止壹艘。歐羅巴星艦完工後,人們又建造了兩艘星艦―亞細亞星艦和亞美利加星艦,慢慢地就輕車熟路了。地球上只有七大洲,當建造第八艘星艦的時候,他們發現七大洲的名字不夠用了,就開始用地球各國的神話人物名字命名,所以就有了蓋婭、法厄同、帕耳修斯、克羅納斯之類的星艦,反正地球上的大洲壹開始也是用神話人物命名的,還算湊合吧。

在拓荒年代,地球聯盟太空開發署可是壹個響當當的名字。它旗下的第壹艘外太空移民飛船緩緩離開太陽系時,全球萬人空巷,那嶄新的大飛船上的太陽帆像鮮花盛開壹樣緩緩打開,漂亮的女解說員激動得熱淚盈眶、語無倫次,搜腸刮肚地尋找贊美的詞匯,壹叠聲地稱呼那些拓荒者為“英雄”,就好像整個銀河系變成人類的殖民地已經指日可待―沒人看見那些“英雄”宇航服下面的累累傷痕。

“祝妳們在外太空找到壹塊新的美洲大陸!”據說在地球時代,每個獄卒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犯人丟進飛船送往外太空拓荒之前,都會送上這樣壹句“祝福”。有人問:“如果他們無法找到可以殖民的星球怎麽辦?”地球聯盟太空開發署的官僚回答說:“這不成問題。每艘飛船上都有男女宇航員各壹萬名,就算找不到合適的星球,也可以壹代代在飛船上繁衍下去。”地球古代流放犯人最起碼還有個目的地,而這些“英雄”則連流放地都得自己去找。

失去人造太陽之後,法厄同星艦大氣層的溫度驟然下降!強烈的溫差掀起狂風,暴雨挾著冰雹傾盆而下,惡劣的天氣逼得那些救生飛船不得不強行起飛,大批的人因此被遺棄在地面上。滔天的洪水很快結了冰,法厄同星艦上的城市連同來不及逃走的人壹起被凍結了,有些來不及飛走的飛船也壹同被凍結在大地上。

冰是壹種不良導體,隨著溫度繼續下降,冰面上的溫度遠低於冰面下方,在內外溫差的作用下,上百米厚的冰面僻裏啪啦地破裂了,長長的冰裂縫從星艦的壹端蔓延到另壹端。在巨大的應力扭曲下,龐大的冰蓋形成深深的裂谷和高高的山脈,將被凍僵的城市、草原、森林甚至海洋無情地撕裂。然後,絮狀的雪花飛揚著飄了下來―那是被凍成幹冰的二氧化碳雪花。再過些日子,這裏會下起藍色的雪―氧氣和氮氣凝結成的雪花是藍色的,失去人造太陽之後,整個大氣層都會被凍成固體。

逃難的飛船裏有人在哭,船艙裏的屏幕上不停地播放著老地球的湖光山色,似乎在提醒人們這並不是第壹次失去故鄉,好像這樣就能稍微減輕壹點喪失法厄同星艦的傷痛。

韓丹打開日記,隨手寫下壹些字:

在這壹刻,全船的災民好像忘記了平時悠閑的生活,都回歸到了祖輩的生活方式―逃難、逃難、再逃難,從大家賭進飛船的那壹刻起,就把性命交給了這艘飛船,能否逃出災難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就在我身後,兩艘飛船被流星擊中,爆炸了,很多父母將永遠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而很多孩子則永遠地失去了父母……

五、“歐洲”,長安

歐羅巴星艦,老輩人習慣於稱呼它為“歐洲”。這是人們建造的第壹艘星艦。長安,所有星艦上最大的城市,星艦聯盟政府最高中樞所在地。長安位於歐羅巴星艦上,熟悉歷史的人壹定覺得有點納悶兒。

當年,第壹艘星艦還沒制造完畢,人們就為了怎樣給它命名而吵得不可開交。原則上,人們打算以地球時代的洲名來命名,但具體用哪個洲卻壹直定不下來,最後人們就把七大洲的名字寫在紙片上,抓閹決定,壹不小心抓到了“歐洲”,所以就將它命名為“歐羅巴星艦”。

星艦建造完畢之後,人們在最漂亮的壹條大河的人海口處建立了第壹座城市。給這座城市起什麽名字呢?大家把自己心目中最看重的地球時代的城市名字寫在紙片上,再次開始抽簽,在華盛頓、巴黎、耶路撒冷、巴比倫、德裏、馬丘比丘等上萬個城市名字當中,竟然鬼使神差地抽到了長安,於是,“長安”就這樣跑到“歐洲”去了。

長安市中心,大批救護車和醫護人員翹首仰望通天塔,警察在廣場周圍拉起黃色的警戒線,把普通民眾和各路記者攔在外頭,壹批又壹批的災民被從塔上送下來。

通天塔的作用類似於地球時代的港口,只不過它停泊的是飛船而不是輪船。它的原理很簡單:用纜繩把大氣層外的同步軌道空間站和地面連接起來,在纜繩上掛載電梯運送旅客到空間站,他們在那兒換乘來往於星艦之間的飛船。

鄭維韓壹下飛船,就被帶到醫護人員面前檢查是否在逃難過程中受了傷。壹名官員在民政部門的數據庫中查找到他的身份檔案,給他開了壹張卡作為臨時身份證兼信用卡兼駕駛執照,說:“妳父母的家就在這艘星艦上?看來沒必要在災民安置所替妳準備住處了,抱歉,那兒的床位很緊張。”

那名官員核查韓丹的身份時卻驚呆了,嘴張得好像能塞進壹顆鴕鳥蛋。

出了通天塔就是市中心廣場,很多災民不顧工作人員的勸阻,在這兒發瘋壹樣尋找著自己的親人。等到事情過去壹段時間之後,有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會到孤兒院認領孤兒,他們總偏向於認領那些在同壹場災難中失去父母的孩子。鄭維韓看見老趙的妻子帶著兩個孩子,正望眼欲穿地看著通天塔的出口。誰都知道,警察肯定是最後壹批撤離的,老趙很可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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