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與熊教授的多次接觸,我發現他是壹個非常風趣、思維敏銳的人。這和他早年的音樂素養有關。1962,湖北黃岡人。他從小就喜歡音樂。在黃岡中學讀書期間,他上過文學課。1974加入湖北省黃梅戲劇院樂團,演奏薩克斯和單簧管。轉眼間,七年過去了。朋友們戲謔地評價熊,說他是法律界最好的音樂人,是音樂界最懂法律的人。1977恢復高考的熊,幾年來壹直收入穩定,決定放棄藝術和學習,參加高考,報考法學專業。熊說:“這和我小時候的經歷有關。我從小就對政治很敏感。”
上小學的時候,熊就喜歡看報紙,非常認真地閱讀官員參加的會議。那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他特別關註哪個省的“革委會主任”是誰,誰是副主任,誰是省軍區司令員兼政委。他自己做了表格,在報紙上看到壹張,填了進去,漸漸地就填了這些官員的名單。時間長了,連外交使節和外國元首都要做表格填寫。
壹邊填表,他壹邊開始分析。他發現,如果某個人的名字突然出現在五壹、國慶等重大慶典和接待外賓時,就預示著他又回到了政治舞臺。如果某個人的名字突然消失了,他很可能會“下臺”。壹次又壹次的預測成真,讓他很有成就感,漸漸變成了壹種愛好。時至今日,他在這方面的敏感令人印象深刻,他的預測往往很準確,讓他的朋友們總以為他有什麽特殊的“渠道”。事實上,他的渠道是報紙、雜誌、廣播和電視。
好事多磨。1981熊考入北京政法大學(現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專業本科。沒想到,他正好趕上了中國行政法的起步和發展階段,與中國行政法治結下了不解之緣。
送火爐給應松年
當時,北京政法大學成立了“行政法教研室”,負責人是閆芳。延安時期的老報人閆芳為推動中國行政法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但近年來卻鮮有人提及。熊說,改革開放後,中國第壹批行政法學人才被方老招到了北京政法學院。行政法學的領軍人物王力可·楊明和當時在西北政法大學的應松年,方老都想方設法轉到了西北政法大學。
當時選修課單上有壹門課叫“行政法”。熊對此很感興趣,把它作為選修課。因此,他與閆芳的接觸越來越多,並逐漸成為他的關門弟子。閆芳有事時喜歡給他打電話,他成了教研室的主要勞動力。
記得應松年剛到政法學院的時候,被分到6號樓4樓壹個朝東的小房間,生活條件非常艱苦。尤其是冬天,家裏漏風嚴重,沒有暖氣。奇怪的是住在裏面竟然不會生病。有壹天給熊打電話,說他想給郢老師弄個爐子生火,不然冬天就活不成了。熊對說,我去叫另壹個同學。閆芳說,妳什麽意思,我們兩個都行。方艷玲從學院事務科領他到壹個燒蜂窩煤的爐子前,然後他們壹起擡到應松年家。當時方老已經六七十歲了,應松年極為感動。現在回想起來,熊說,延安時期老幹部的作風確實感人。有這樣的例子,誰能對得起不努力學習?沒有方老,中國行政法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發展得如此蓬勃。
“接力”翻譯
當時這些行政法師生對行政法知識的渴求,就像饑餓的人對面包的跳躍。65438年6月至0984年3月,司法部委托北京政法大學舉辦行政法研究班,邀請中外著名學者講授行政法理論。這是中國第壹個行政法理論培訓班,匯集了壹大批後來的行政法學者。熊當時還是個本科生,但他剛爭取到參加研討會的機會,雨下得很大。
研討會聘請的比利時專家邁耶用法語講授行政法專題。在翻譯壹些行政法專業術語時,他經常卡殼,所以他應該向坐在講臺下的王明陽先生請教。王明陽先生早年留學法國,獲得法國巴黎第壹大學法學博士學位(主修行政法)。他精通法語。但是帶有濃重湖南衡陽口音的王明陽先生所做的解釋仍然不能被每個人理解。湖南汨羅人聽得懂的湖南話,但他的普通話並不比王的好多少。他用湖南汨羅話轉述了王的湖南衡陽話,大家還是聽不懂。在北京長大的朱偉不耐煩了。有時,蔣明安還沒說完,她就先“翻譯”了她的猜測。如果“翻譯”錯了,王明陽趕緊揮手說,“沒地方(對)沒地方(對)”。熊,湖北人,聽湖南話有優勢。於是鼓起勇氣去“翻譯”熊的普通話。因為從小從事藝術工作,熊在湖北人中普通話說得最好。只有通過這樣的“接力翻譯”,大家才能理解這些專業術語。當所有人都在笑的時候,邁耶教授睜大了眼睛,困惑地看著它。
初生牛犢進入國家立法大廳。
65438-0985年,熊考入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師從著名憲法學、行政法學者、龔祥瑞、應松年等。《民法通則》頒布後不久,NPC法律委員會高級顧問陶錫進先生提出廢除舊中國的舊六部法律,制定新中國的新六部法律,並明確提出要制定《行政法通則》。陶希進先生早年長期擔任董的秘書,資歷甚老。建國之初,他是國務院副秘書長,他的話在全國人大有分量。他對推動中國行政立法的貢獻在歷史上是突出的。
1986 10 NPC法律委員會成立了行政立法課題組。陶老提議由《民法通則》起草組組長姜平教授擔任行政立法課題組組長。課題組由羅、應松年、張煥光、皮、朱、組成,、擔任顧問。熊有幸參與了行政立法課題組主持的《行政法總綱》的起草工作,並參與撰寫了幾份送審稿。這壹年,熊才24歲,就能進入全國人大行政立法調研組起草法律文件。歷史給了他壹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行政立法課題組成立後,起草了《行政法總論(試行稿)》,編纂發行了《行政立法研究資料》、《行政立法研究動態》,為全國行政法學者提供了國內外行政法研究的最新信息和動態,極大地激發了青年學者的求知欲。
1986年底,第二屆行政法學年會在山城重慶召開,陶錫進帶病從桂林趕到重慶。他覺得當時國內行政法界思想還比較保守,希望年輕人能出來“打幾槍”。通過他的秘書,他邀請了幾位年輕人,包括和熊,到他的住處匯報行政法總則框架的起草情況。陶老建議,年輕人能不能列席會議,談談行政法總則的立法框架?
在前輩們的支持和鼓勵下,“初生牛犢”熊在會上突破原有話題,以自由發言的方式介紹了行政法總則中“行政法基本原則、行政主體、行政行為、行政法律監督、行政訴訟”的立法框架,引起了與會學者的廣泛關註。目前,許多行政法領域的權威專家懷念那次會議,認為它為行政法開辟了新的境界。
兩個基本點:相對人、聽覺和壹個中心
當時,年輕的熊思想大膽,敢說敢做,經常提出壹些非常新穎的說法。
熊是1985級的研究生,現任浙江工商大學校長是1986級的研究生。熊那時還沒有戀愛。胡建渺來自上海,到北京後也是個“單身漢”。他們壹見如故,經常壹起喝幾瓶啤酒,吃壹袋花生,在宿舍裏吹胡侃,度過整個晚上。兩人都覺得當時行政法中的專業術語太少,白話文太多,應該創造壹些術語。有壹次,提出“行政主體的相對人”怎麽說,熊說:“姑且稱之為相對人吧。”從此,“相對人”的概念開始出現在他們的學術論文中,並逐漸普及開來。“後來在國外的翻譯資料中也發現了‘相對人’這個詞,但當時是我們國內提出來的,提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國外的翻譯資料。”
後來,在羅、應松年的領導下,全國人大行政立法調研組先後提出了制定行政訴訟法、行政監察法、國家賠償法、行政處罰法、行政復議法、行政許可法等重要立法框架和專家草案,熊加入了專家咨詢組。1989年4月,在北京平谷金海湖附近的壹家賓館召開了行政處罰法草案專家研討會。研討會的壹個焦點是要不要把“聽證制度”寫進行政處罰法,怎麽寫。當時的“聽證制度”在中國是全新的,從未寫入法律條文。寫是應該的,但是寫多了,很多專家擔心在人大常委會討論會引起很大爭議,會耽誤這個制度的立法。包括熊在內的壹些專家提出,在我國建立聽證制度是非常必要的。與其寫得太多引起爭議,不如先建立聽證制度,後期再進壹步完善。全國人大法工委最終采納了這個建議,在第42條和第43條寫了幾行字,送常委會討論,順利通過。從此,“聽證制度”在中國生根發芽。
在太原65438-0988年召開的行政法年會上,熊也指出,我們國家有“壹個中心,兩個基本點”,但實際上行政法也應該有“壹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壹個中心”是“國家核心價值所賦予的行政職能”和“兩個基本點”,壹個是“賦予政府權力”,壹個是“控制權力的濫用”。當時很多專家認為行政法是研究“控制政府權力”,不包括“授予政府權力”。但後來,越來越多的專家接受了熊的觀點,提出了“平衡論”。熊的“兩個基本點”實際上是關於行政權力的平衡。權力的授予和控制必須平衡,以確保行政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降低行政風險,提高行政效率。
減“副”的想法屢遭“封殺”
從2006年到2007年,熊關於“大部制”的研究成果頻頻見諸報端,但有壹個耐人尋味的現象,就是他在《王新聞周刊》上提出減少“副職”的問題後,有不少中央和地方報刊雜誌記者、編輯前來采訪或約稿,熊總是提到行政機關要減少“副職”。他說,根據1982頒布的《國務院組織法》的規定,國務院各部要設主任科員壹名,副主任科員二至四名;各委員會設主任壹人,副主任二至四人,委員五至十人。但實際情況是副局長人數大大超編。比如國家發改委,副主任12,嚴重超過法定人數。
當時的編輯和記者認為這個觀點很重要,但在最後發表的文章中,這個觀點總是被刪除。編輯和記者解釋,老板說這個觀點太敏感,紅筆“框”下去了。趙很執著,堅持國家有法律法規,政府要依法行政。這有什麽敏感的?
後來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提出“減少領導職數”。熊趙文笑著對編輯們說:“妳們看,妳們要是報道了就好了!”
遏制部門利益膨脹的“最佳”方式
近年來,熊對國家行政機關部門利益膨脹問題進行了深入研究。他提出“大部制”改革是遏制部門利益膨脹的“最佳”辦法。
2005年,國家經貿委研究撤銷各部門已批準的項目。結果誰也不想撤銷自己部門的審批項目。後來,熊等專家進行了咨詢,專家們提出了取消方案,隨後在經貿委辦公會議上通過,這項工作順利進行。又是壹年,科技部就立法草案征求各部門意見,也是經過辯論,最後根據專家意見通過。這其實是部門利益。
我國部門利益的膨脹首先表現在“部門立法”上。很多國家的法律法規都是由相關部門起草的。起草時往往追求部門利益最大化,將部門權力擴張合法化,背離國家整體政策和公共利益,如政府壟斷、行政準入限制、資源計劃配置、部門保護等。
其次,部門利益集團化、個人化、非法化。鄭筱萸案反映了行政腐敗、官商勾結、利益聯盟等現象,但這些現象並不是孤立的。有的為了部門利益公然違法。比如,交通部門讓2004年通過的《公路法》開征燃油稅的規定擱淺至今。
第三,這是對公共財政的鋪張浪費。中國每年用於公車、公款吃喝、因公出國的費用都達到幾千億元。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在關於2004年度中央部門預算執行情況的審計結果報告中指出,自1.999以來,國家體育總局使用中國奧委會專項資金1.31.09億元,其中1.09億元用於建設職工宿舍,用於發放工作人員崗位補貼...
部門利益的膨脹是權力的本質使然。阿克頓說:“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孟德斯鳩也說過,行使權力的人會壹直行使權力,直到法律的邊界。我們始終保持著對權力的美好期待和渴望,以為當權者會壹心執法,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事實上,我們對權力不能有絲毫的幻想,尤其是在制度的設計和規範的構建上,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權力的腐敗和自私。“大部制”改革就是把很多部門串聯起來,這可能是遏制部門利益膨脹的“最好”辦法。
在熊對“大部制”的展望中,他提出了“大部制”的總體方案和分步實施的總體方案。國土建設部=司+規劃+建設+國土資源等。農業部=農業+糧食+林業;交通部=交通+鐵路+航空+公路+水運+郵政等。對於目前的調整方案,公務員被視為人力資源要素,社保職能沒有整合,鐵道部也沒有並入交通部。熊對表示,這仍是利益的所在,但他相信遲早會有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