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竇娥不公正的故事。
小時候，晉南農村唯壹的文藝活動就是唱大戲。作為浦劇的傳統劇目，《竇娥元》幾乎總是上演。
每次到了戲的高潮，臺上的竇娥都滿腹委屈，苦澀無奈，許下三個誓言:“我要弄個幹凈的位子，等竇娥站起來，白練壹場掛在旗槍上。”如果我，竇娥，真的受了委屈，我的刀落在頭上，我的血在地下停留半分鐘，所有人都白飛了。現在是三伏天。如果竇娥真的是被冤枉的，他死後，三尺厚的雪會從天而降，蓋住竇娥的屍體。我的竇娥的死是真的錯了。從此，我滁州將受三年大旱。"
臺下的那些大媽們也被這種情緒感染，邊看邊抹眼淚。落幕後，他們還沈浸在劇情中，聚在壹起互相泄憤:竇娥好委屈！
在那個年紀，我並不真正知道什麽是不公平。但是當劊子手的手落在臺上，鮮血徒然飛舞，六月下雪的時候，我看到竇娥的誓言似乎馬上就要實現了，我從中感到莫名的難過，感覺竇娥真的很委屈。
在孩子們簡單的思維中，竇娥的冤屈都是劇中壞人造成的。要不是賽璐給蔡婆婆治病，這輩子也不會和張毛驢父子有交集。要不是張毛驢的陷害，也不會有如此悲慘的遭遇。
所以，我特別討厭張毛驢和賽璐璐博士。壹場戲結束後，我跟著壹群孩子躲在舞臺後面，手裏拿著土塊。當扮演張毛驢和賽璐璐博士的演員過來砸的時候，我有壹種為竇娥平反的滿足感。
02
有壹年，村裏放了壹部蒲劇電影元，由蒲劇演員主演。
看到這部由蒲劇拍攝的電影在全國公映，我以為只有蒲劇才能唱出竇娥的不平。長大後聽說全國大概有86部歌劇改編演出過這部劇。但蒲劇的唱腔特點是高昂、慷慨、悲壯，適合表達竇娥驚天動地的委屈和怨恨，所以被選中拍攝，王秀蘭因此成名。
那時候電影是露天放的，各村輪流放。壹些村民連續到村裏看了幾場比賽。有壹次，村裏壹個阿姨帶我去鄰村看電影。看完電影，她哭著回家，忘記了坐在樹枝上的我。
那時候媒體新聞報道不發達，不知道那時候空蕩蕩的街道和好評如潮的觀影場景。很多年後，我偶遇男主角王秀蘭，聊起這部電影上映後的火爆程度。才知道《竇娥元》經久不衰，至今仍是中國戲曲上座率最高的教材之壹。
從公元65438年到公元0997年，著名的蒲劇藝術家薛邊鏡又壹次努力把元搬上了銀幕。去年，運城市蒲劇團重新編排了這個傳統的蒲劇。
《竇娥元》只是壹個虛構的故事，引用的只是東海孝的傳說，但為什麽這樣壹部傳統的老戲卻經久不衰，常新常新？有個朋友調侃道:因為歷代都有竇娥，老百姓就壹直唱。
對此我也有點同感。記得小時候有個村民為了我家老宅的底子跟我家吵，因為他既是村官又是村霸。我家境貧寒，父親又是個有文化的人，沒法和別人比。他突然接管了他祖父母的祖業。以後再看竇娥的委屈，我會更加理解竇娥的無奈。回過頭來，我會看到那個人怎麽看都像劇中的惡霸。
為什麽普通人如此關註竇娥的不公正？因為在歷代，社會底層的人民被忽視，被漠視，人民的聲音被竇娥唱出來，自然就產生了* * *聲。
03
五年級的時候，我的語文老師很喜歡戲劇。在他簡陋的書架上，我第壹次看到了大家的元曲劇本。
如關漢卿的《竇娥元》、馬致遠的《漢宮秋》、鄭光祖的《離魂》、白樸的《墻上》、王實甫的《西廂記》、喬繼孚的《揚州夢》、季的《趙氏孤兒》。我借來看了壹遍。
因為從小熟悉竇娥的故事，所以特別喜歡關漢卿的《感地動山搖到竇娥不平》，反復讀，以至於裏面的歌詞都能倒背如流。雖然我不太明白其中的含義，但是看到那些悲壯的文字，我還是忍不住哭了。
高中時，從語文課本《竇娥原》中摘錄了壹段竇娥被押赴刑場訴說冤屈的場景。
為了說明自己的清白和不公正，竇娥臨死前把控訴的對象指向了天地。“日夜有日月掛，鬼神握生死權。天地只分清與濁，賊焉得顏淵生？行善的窮人會短命，作惡的人會富貴長壽。天地也是，都怕硬欺負，但元來就是這麽邏輯。土地，妳好壞。天啊，妳錯了！”
天地作為主宰壹切，維護現實世界秩序的最高統治者，本該讓社會明朗化，不偏不倚。但為什麽現實中會出現壞人得逞，好人受欺負的不公平現象？
現實世界中的這種不公平與天地之間應該存在的公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使得竇娥直接而有力地指責和聲討天地:天地並不像人們所期望或相信的那樣公平合理。
《滾動的繡球》中的這壹指責，讓我第壹次思考對與錯、善與惡、社會公平。
在壹個社會中，由於人的身份、地位、經歷的差異，人與人之間實際上是不可能真正平等的。社會上總有壹個相對的“弱勢群體”，比如竇娥和她的婆婆。如何維護這些弱勢群體的合法利益和訴求？這取決於社會的公平和平等對待。
郭沫若說，壹個社會最可悲的現象，就是沒有正義而死。在壹個是非觀念顛倒的非正義社會，期待正義的人，只能像竇娥壹樣，哀慟多於死亡，發出壹聲無奈的呻吟:只會落下兩顆眼淚！
04
時隔多年，竇娥冤案的話題再次被提起，源於上周組織觀看青年浦劇團新編排的《竇娥冤案》。
現在我是裁決糾紛的法官。再看這部劇，我關心的不是劇情，不是唱段，也不是演員的演技，而是竇娥被冤枉的原因。
這個案子並不復雜。政府會用壹點腦子想清楚整件事，做壹點簡單的調查，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然而，掌握生死大權的人只是簡單地從事它，他偏聽偏信，強迫招供，導致了竇娥的冤死。
誠然，元代等級制度造成的社會不公是客觀存在的，但只要執法者有壹點維護社會正義的責任感，對弱者表現出壹點同情，就不會造成竇娥的不公。
當社會壹片黑暗，執法者愚蠢無理，如竇娥的自以為是，貪贓枉法，權錢逢迎，整個社會都會向權貴下跪，必然會制造成千上萬的無盡竇娥和冤獄。
正如竇娥所總結的:“從古到南，衙門沒毛病。”司法系統的黑暗與殘酷，執法者的貪贓枉法，是她悲劇的根本原因。
如果要說這部劇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什麽，我會覺得不再是竇娥的悲憤，而是最直接的指責:“官無正典之意，民有難言之隱。”
我們每天都在說糾正司法觀念。當我們能夠真正信仰和敬畏法律，堅持公平正義，公開平等地對待每壹個人和每壹件事，社會上就不會再有竇娥了。那時，“竇娥元”可能真的只是壹個故事和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