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佛、儒、道的關系
儒釋道在中國思想史上壹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很明顯,儒家思想源於孔子。佛教源於釋迦牟尼,這壹點也不含糊。獨樹壹幟的道教,雖然自稱是老莊弟子,而且“黃老”學說在漢初壹度盛極壹時,但漢代以後的道教實際上是張道陵創立的。這三個學派中,儒教和道教是本土的,佛教來自印度。佛教和道教都是正宗的宗教。儒家思想壹般不被認為是壹種宗教。自南北朝以來,壹般稱之為三派或三教。陶弘景說:“沒有超越三教的地方。”(茅山長沙亭碑)。他把這三所學校都稱為“教學”。
這裏要講的是從佛教傳入中國到唐代玄奘時期三派的關系。
先說佛教和道教的關系。
佛教在漢代傳入中國後,依附於鬼神之魔,與道教有關系。當時,許多皇帝,如楚的王贏和桓帝,都向這兩位皇帝獻祭。《後漢書》卷四十二《光武十王傳》、《王楚英傳》說:“夕節,偏愛黃老,學齋戒,為塔祭。”《紫同治劍》發表於第五個五年計劃。桓九年(公元166年),項凱寫道:“宮中聽黃、老、浮屠三廟,此道清空,無事。妳好生好殺,妳要去奢侈。”但佛道之間也有矛盾。從理論基礎來說,佛教有壹整套理論。道家的理論基礎比較單薄,壹開始也不可能拿出什麽成套的東西。它與外來佛教相遇後,兩者難免因為理論矛盾(本質上是經濟矛盾)而磕碰。道教除了壹些吃食煉丹之類的方子,理論上並不是佛教的對手。經過幾輪戰鬥,我被打敗了。道家於是用了慣用的手法:壹方面拼命反對佛教;另壹方面,他秘密地復制佛教教義。《太平經》就是這種手法的產物。另外還展示了壹個以後經常用到的手法:妳說寶塔好,其實他是中國人,老子去易地改造胡,命陰投胎為釋迦牟尼。老驊梓胡靜就是這種技術的產物。這本書的傳說是西晉道士王符偽造的。恐怕也是根據舊聞創作的,代表了壹種思潮。甚至於謙的《容傳》也說:“寶塔裏裝的東西,和中國的老不壹樣。蓋以為老子出西天,過西域,教胡服土為徒,別號二十九。”可見老子胡華的故事在魏國已經流傳開來。今天我們掌握的道經中有很多抄襲佛經的地方,這裏就不詳細討論了。
道教雖然理論上不是佛教的對手,但它是本土的,最容易用來對抗外來的佛教。所以經常被統治者使用。我們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佛教的傳入和繁榮,道教可能不會傳播。漢族有壹套倫理教條:君君、臣、父、子等等,這是統治的基礎。當然這是儒家思想,但是道家並沒有違背,而佛教只是破壞了它,這是佛道儒之爭中非常不利的壹個方面。
根據世界宗教史上的壹般規律,宗教是排外的。在這裏,原因並不像大多數人認為的那樣是由於宗教信仰和理論的差異。如果妳這麽說,那只是表面理論,關鍵是經濟利益。攻擊別人,籠絡信徒,就是籠絡慈善,籠絡寺廟財產。佛道之爭也不例外。
這裏說的是漢末佛道之爭,只能算是起源。這種鬥爭壹直在繼續,甚至在中國的古代歷史中也是如此。南北朝時,北元魏時期的道教宗師寇(公元365-448年)集道術於壹身,兼修儒學。他鼓勵元魏皇帝吳泰通過崔浩滅佛,並教皇帝建立拜廟供養道士。但是道士沒有神功,後來的皇帝都強調佛教。在孝宗明帝時期,佛教和道教就宮廷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道教幾經失敗。
周武帝起初追隨佛祖,但想下大力氣治理。他覺得佛道不是他的選擇,只推崇儒家,最後發展到滅佛的地步。所謂“三絕滅佛”就是其中之壹,周武帝也是。
南朝有葛洪(公元284-364年)、陶弘景(公元456-536年)等道教重要代表人物。葛洪寫了《抱樸子》,提出了“玄”作為世間萬物之根的概念。他極力主張服用丹藥,求長生不老。陶虹靜是《真專利證書》的作者。也是著名的煉丹家、政治家,綽號“山中宰相”。葛、陶都在白天大肆宣揚扶搖直上,成就不朽。這種幻想正是統治者想要的。表面上看和佛教的基本思想差不多。佛教主張人生虛無縹緲,追求解脫和涅槃,跳出“輪回”,主張“無生”。結果引起了激烈的爭論,梁高僧遊的《鴻銘集》和唐道玄的《廣鴻銘集》所載的文章,幾乎有三分之壹是與道教爭論的。可見兩者的矛盾是尖銳的。但在骨子裏,兩者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和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壹樣,都是出售天國的入場券,只是方式不同。所以他們有互相學習,互相影響的空間,可以為同壹個封建統治者服務。李老君誕生的奇跡,完全是抄襲釋迦牟尼誕生的故事。道教的戒律也是完全模仿佛教的。佛教天臺宗(公元515~577)二祖南嶽慧思,又抄自道教,反復提及神仙、曹植、內丹,希望通過外丹修煉內丹,祈求長生。司馬師成鎮,陶弘景(公元647-735年,貞觀二十壹年至開元二十三年)弟子,吸收北朝精神,不註重煉丹、服食、變魔術,而註重道教的理論研究,主張遠離學問,修心養性,靜心養性。在這裏,他明顯受到佛教的影響。這些簡單的例子可以充分說明佛教和道教是如何相互借鑒、相互影響的。
但是佛道矛盾並沒有減少。初唐時期,這種矛盾達到了壹個新的階段。道教是國教,初唐統治者極力提倡,所以在兩教鬥爭中明顯占了上風。這壹時期最突出的事件就是所謂的“傅儀佛學”。傅儀生於梁紹太元年(公元555年),卒於唐太宗貞觀十三年(公元639年)。他是隋、唐初著名的無神論者和自然科學家。他負責天文學和歷法計算。也許是因為他寫了《老子註》,佛教徒稱他為道士。唐嫣-嚴《唐護法沙門法林傳》說,“前有道長太師令傅儀,先有黃巾,黨學之,故有廢佛十事。”50,198c .可能有誹謗,意思是“人身攻擊”跟我們沒關系。《舊唐書》卷七十九《傅壹川》說,七年武功,忽疏,請除佛。“所以,妳不忠不孝,妳剪了頭發,向親人鞠躬;可以遊泳,可以吃飯,還可以輕松拿著它逃房租。”短短幾句話,卻道出了反佛的根本原因。前兩句說的是維護封建社會秩序,後兩句說的是佛教破壞生產,逃避租稅。兩者都是封建統治者的命根子,碰不得。傅毅又說;“而生與死,皆因自然;刑德有力,是風俗之主。”這在理論上反駁了佛教。《洪光銘集》收錄了許多傅儀的奏折。這些劇本說,“當妳拍擊君子之門時,妳被禿邪環翻了身;儒家之學,說妖鬼話。”52160 b .再說壹遍;“不做二不休,專挑十惡不赦。”952,160c .他還說:“海中王者少,自得其樂者多;這是外交事務胡佛,出生在邪見;剪了頭發,剃了頭發,穿好衣服。出了朝臣之門,進了僧尼之家;王黎偉挺,坐其膝下,不忠不孝,結了婚。”52,161c~162a .他又說:“西域胡人,生於惡泥,會泥瓦;今天,我仍然為自己感到羞恥。我是壹個有著壹張臉和壹顆野獸心的人。我是道士,是驢,是騾子。我是壹個貪婪又叛逆的惡毒混蛋。“52163 b .這簡直就是罵人,“人身攻擊”已經到了極致。但論證中仍有兩點:壹是維護封建禮教,維護封建秩序;第壹,保護生產力,保護國家財富。傅儀臨終前告誡兒子;老和莊玄毅的文章,周和孔的六經,都是以名教的,所以應該向學習。《舊唐書》卷79。可見他站在道家和儒家的立場上對佛教猛烈開炮,是大趨勢。
現在來說說儒道的關系。
如上所述,儒家和道家都是在中國出生和成長的。所以,即使有時候有些矛盾,但總體來說,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比較融洽的。中國壹直說孔子是老子的學生。不管這是真是假,至少反映了兩者的密切關系。中國古代有好幾個皇帝都是為儒道兩家服務的。比如漢武帝,是古代的君主。為了鞏固封建統治,他尊儒術,罷黜百家。但晚年求仙,信方士,與道教接近。夏曾有在《中國古代史》(第256頁)評論秦始皇和漢武帝時說:“就兩位國王的壹生而言,他們的行動可分為三大目的。壹日尊儒,二日信方士,三日善戰。這三者,表面上看,相互矛盾,不合理。如果尊儒,為何崇仙?為什麽仰慕神仙就嗜殺?從此人有瘋癲之嫌。”無論如何,這些例子說明儒道是可以共存相處的。在漫長的歷史中,儒道兩家的關系並不像他們與佛教的關系那麽緊張。長期的歷史事實證明了同樣的道理。
最後說說儒釋道的關系。
佛教剛傳入的時候,儒釋道並不矛盾。後漢牟容寫《理惑論》溝通了兩派的意思。三國時期,佛教僧社本身是佛教,但主張兩派和諧論。據《梁和尚傳》卷壹《康桑輝傳》,康桑輝答孫浩;“說余慶是個好人很容易,詩歌是壹種福氣。雖然儒家的格言是佛教的明確戒律。”50,325攝氏度.
晉南北朝時期,儒者們要麽采用佛名來滿足自己,要麽置之不理,仿佛世界上不存在這樣的學說。東晉時期流行的玄學,是儒家封建思想的表現。這時候佛教和儒家互相結合,互相補充,並不矛盾。孫綽,原為儒家,曾為《論語》作過註釋。還與名僧支遁同遊,著有《論隱喻與道家》,說明孔子原是壹家。他說:“周、孔即佛,佛即周、孔,蓋內外名耳。”此時儒生多轉向佛教,而佛門弟子並未廢儒。廬山所謂十八傑中的雷慈宗和宗炳,都是以儒生的身份修行凈土的。慧遠出家深入研究儒學,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梁肖統治時期,兩種宗教都給予了同等的關註。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北齊顏之推儒釋道並重。隋以儒釋道,有融合三教的傾向。從南北朝到隋唐,很多易學高僧都出身於儒家士紳。這些家族成員壹旦失勢,往往會依附佛教。這消息很有趣。這些人在皈依佛教之前,已經修煉了儒學和玄學。儒教和佛教的密切關系也是可想而知的。玄奘本人就是儒家出身,這個問題以後再說。見本書第十二題《關於玄奘》。。
此時佛教主要攻擊道教,很少敢批評儒家。因為儒家是帝王的,批判儒家就等於批判朝廷。但事實並非完全如此。只要有機會,佛教徒總會在背後朝儒家射幾箭。比如華嚴宗判教:壹、人教天道;第二,小乘教法;三、大乘教;四、大乘破相教;五、壹靠顯性教學。除了五教,還有最低級的宗教:道教和儒教。參見任《漢唐佛教思想總集·天臺宗哲學思想簡論》第67頁。。在這裏,佛教徒把儒家思想放在最低的位置。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雖然華嚴宗把儒學判到了最低級,但宋代理學家程、朱卻極力抄襲佛教,尤其是華嚴宗的學說。程、朱所宣揚的,其實是華嚴宗“董事不妨礙法律職業,萬事不妨礙法律職業”思想的翻版。
唐代儒生反對佛教,態度壹致,理論膚淺。最有名的佛是韓愈,是典型的膚淺之人。從他的名著《原道》來看,他很可能對佛教了解不多。他只是通過保護民族文化,堅持中國的學術傳統,也就是所謂的道統,維護儒家的修身、知、誠、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來反對佛教。佛教徒只講個人修行,不關心國家大事。這讓儒家的韓愈非常不滿。壹個人壹出家就不再從事生產,統治階級的剝削和經濟利益就會受到損害。這讓韓愈更加不滿。所以他提倡佛教,他以唯心主義反對唯心主義。他的佛學與哲學體系無關。柳宗元和劉禹錫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們基本上都是唯物主義者,但都很推崇佛教。柳宗元曰:“我自幼為善佛,願我之道積三十年。”(《送佛序》)可見他對佛的熱愛之深。劉禹錫還把儒釋道並列提及,無意開佛。他還認為儒家思想是“沈默的人生”,適合治理世界;佛教講心性,大慈大悲救壹切苦難,有神論,適合亂世。總之,兩人都是以唯物主義者的身份信佛,可見與理論體系無關。似乎他們只是想在另壹個世界(涅槃)尋求精神慰藉。
當然,唐代儒佛關系不僅限於上述情況,也不局限於韓愈、柳宗元、劉禹錫。佛教傳入中國後,儒釋道的關系在整個中國思想史上占有壹定的地位,它們之間的關系也非常復雜。因為和我們現在說的關系不大,就不詳細說了。唐以前的情況,請參考高冠儒《唐以前的儒佛關系》,見《細微聲》第1,1926,11.0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