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深刻理解社會主義法治理念,最重要的是理解中國國情,理解中國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理解與之相伴的法治。同時,必須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中國和平發展的歷史使命相聯系。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法治建設確實成功地借鑒和吸收了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法治的許多經驗和教訓。但是,這種學習很容易導致壹種錯覺。似乎簡單照搬西方尤其是美國的法治模式和理念,就能解答中國法治建設中的問題。這壹概念不僅存在於中國的法律領域,而且在政治和法律實踐中也有壹定的影響。沒有經過認真的反思和比較,中國的法治實踐就脫離了中國的社會現實,社會效果也不好。也許法學學術水平上去了,但法治在社會實踐中被邊緣化了;更有甚者,可能背離甚至損害社會主義建設的大局,損害中國和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此,立足歷史和國情,對中國社會主義法治觀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法治觀進行比較,有助於加深對社會主義法治觀的理解,對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壹、資本主義法治的基本觀點、發展和社會背景
法治是壹個歷史悠久的話題,主要是針對人治的。其核心觀點是,個體會有感覺、偏好和不確定性;領導人的更替可能會改變規則和政策,導致政治不穩定。但現代西方社會強調法治,不僅如此,還有現代經濟社會發展引發的壹系列條件。馬克思在壹系列著作中對資本主義法治觀作了初步但深入的分析:法治屬於壹個國家的上層建築,由壹個社會的經濟基礎和其他社會條件決定;伴隨而來的法治觀不是抽象的理論和普遍真理,而是對現代西方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回應,是對西方國家法治實踐的理論總結,並將隨著社會的變遷而發展。
(1)推動資本主義法治觀念形成的最重要的社會因素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興起和擴張。
在封建的歐洲,是以小農經濟為主的封建生產方式,各個封建國家的法律法規和風俗習慣極不壹致。這種“各自為政”的小社會秩序和法律,在更大範圍內無法滿足商品交換對統壹市場的要求,成為市場經濟發展的障礙。新興資產階級為了實現其經濟利益和政治理想,必須消滅封建地方秩序,在更大範圍內形成統壹的國家,形成不矛盾的、明確的、普遍適用的統治體系。由此產生的法治概念意味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的公平和效率等概念。
促成西方法治觀念的另壹個因素是現代民族國家的興起和確立,表現為主權國家。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自我發展要求在更大範圍內形成統壹的規則體系,但這種變革會遇到封建勢力的阻力;為了促進資本主義的發展,需要在壹定的領土範圍內確認統壹的法律,並保證規則的有效實施,這就必須要求國家對社會有更多的控制和管理能力。於是,壹個資本主義的現代民族國家出現了。與建立在傳統和“君權神授”基礎上的封建國家不同,民族國家強調政治的統壹性,國家主權至上,國家制定和頒布統壹的規則,國家對確保規則實施所必需的暴力進行法律壟斷。由此產生了主權第壹、法律至上、依法治國的理念。
(2)然而,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發展方式,不同的做法和理念。
在英美,法治借助於普通法的漸進傳統逐步完成了法治的基本統壹;在歐洲大陸,尤其是法國和德國,法治的統壹更多的是通過國家的政治統壹來實現的。這兩個國家法治思想的具體表現和核心關註點也有所不同。不僅存在地域差異,而且時代的變遷所帶來的問題也不同,因此法治和法制相關概念的表述也不同。比如17世紀最早的英國資產階級法學家,大致提出了現代法治的三要素:“主權第壹”、“個人權利”、“權力制約”。強調主權至上是鑒於英國內戰的慘痛經歷;霍布斯認為,只有最高公共權力的建立或存在,才能擁有每個人社會生活所必需的基本和平與安全,所以主權應該是絕對的,對主權的限制和分割會導致主權與和平的喪失。但是,霍布斯並不主張絕對主義。實際上,他認為國家的權力來自於個人,人們通過契約建立國家是為了獲得和平。這壹理論否定了“君權神授”,也為國家的權力來自人民的思想奠定了基礎。霍布斯強調單壹的“生命權”,而洛克則將公民的個人權利擴展為“生命、自由和財產”的權利,認為國家必須保護這三項基本權利。為了保障公民權利,制約政府權力(當時是王權),洛克還提出了“以權利制約權力”、“三權分立”的思想;但是他把司法權置於行政權之下。
英國的法治思想直接影響了美國革命和美國的法治理念。美國革命和建國時期,美國政治家和思想家不僅強調以個人自由平等為基礎的民主政治(這與美國移民社會直接相關),而且將洛克的分權思想付諸政治實踐。權力下放有兩個方面。壹是針對美國(13殖民地)的政治現實,創設中央與地方分權的聯邦制,二是強調政府層面的立法、行政、司法分權。然而,權力下放是有限度的。聯邦分權不允許國家分裂(包括後來的內戰),確立了聯邦至上(主權至上),保證了美國作為民族國家的統壹。同時,在聯邦至上原則的幫助下,它努力促進國民經濟的壹體化,為統壹的市場經濟創造條件,支持國家的政治統壹。三權分立是為了權力的相互制衡,但其他資本主義國家並沒有采用這種制度。
孟德斯鳩和盧梭是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期法治理論的代表人物。孟德斯鳩在法治方面最重要的發展是,基於對英國經驗的誤解,他提出了三權分立和司法權分立的理論;這個想法已經在美國付諸實踐。盧梭的法治思想與孟德斯鳩相反。他強調人民主權,法律是人民“公意”的體現,主權表達和維護公共利益。盧梭強調法治的目的是自由,但他的自由不是消極的,而是任何公民都不能拒絕的;為了實現真正的法治,盧梭甚至認為應該強迫那些拒絕服從公意的人服從公意,即“強迫他們獲得自由”。
德國的資本主義發展較晚。19年底,通過鐵血政策完成了德國的統壹,進而完成了法治的統壹。德國法治思想的壹個重要貢獻是“民族精神”,強調法治要在自身文化的基礎上回應自身的需要;另壹種思路是“法治國家”,強調國家為公民提供的福利權利,強調行政權力和行政行為在制度安排上的合法性和可預見性,強調嚴格執法。20世紀以後,隨著資本主義危機的不斷發生,資本主義國家進壹步加強了國家對社會的治理和調控。特別是20世紀30年代大危機後,福利國家和法律社會化成為20世紀上半葉的主流社會思潮,勞動法和各種社會福利法發展起來。到20世紀下半葉,隨著資本主義的進壹步擴張和與社會主義制度的競爭,資本主義國家的法治強調法律、正當程序和普遍人權的平等保護。尤其是後者,這既是馬克思所分析的資本主義擴張(尤其是全球化)的制度要求,也是資本主義與其他制度競爭的重要思想武器,是西方文化普遍化的戰略努力。
(3)雖然不同的理論流派之間有許多差異,但我們可以對資本主義法治作壹些粗略的概括:
1.努力維護國家主權和法治的統壹。這不僅是保證我國社會和平與發展的前提,也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條件和資本擴張與發展的需要。
2.保障公民權利和人權。壹方面需要強大的國家主權作為其發展的政治制度保障,另壹方面資本主義的發展又不同程度地解放了以前被束縛於土地、村莊、家庭、行會、宗教、民族的個人,以各種方式自由參與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交換,從而創造出現代意義上的獨立的個人。關註個人權利已經成為資本主義法治思想和實踐的壹個重要方面。公民權利或個人權利的確認和保障,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都是壹個逐漸演變和擴展的過程。這種個人權利的擴張不僅表現在憲法和法律上,還表現在列舉和確認公民的基本權利上。而且,由於歐洲的政治現實——國家很小,不同國家的公民因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不同而享有的權利也不完全相同,當越來越多的各國公民因各種原因跨越國界,無法訴諸民權向他國要求保護時,這就催生了更為普遍的個人權利的表達方式,也就是最早的“人權”概念。在20世紀後期,這壹概念首先在“冷戰”中,然後在經濟全球化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競爭中發揮了政治和文化擴張的作用。
3.權力的分離與平衡。既包括橫向分權,也包括縱向分權:橫向分權是指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的分離,即所謂三權分立;縱向分權是指中央(聯邦)政府和地方(州)政府之間的分權,特別是在大國。所謂權力制衡,是指各種權力之間的相互制約和競爭,強調以權力制約權力。然而,各國分權的具體形式各不相同。在中央政府層面,英法等國都堅持議會主權原則,在三權分立制度中議會權力占主導地位,更類似於中國的NPC制度。美國則遵循三權分立、權力制衡的原則,強調權力之間的平等和競爭;特別關註司法獨立及其對立法權和行政權的制約,有司法審查制度。此外,在美國和德國,由於歷史原因,壹直實行聯邦制。在確保聯邦(中央)政府至高無上和國家統壹完整的前提下,通過憲法手段保障中央與地方的分權。
(4)以上介紹和分析表明,西方法治的核心觀凝聚了近代以來人類在世俗社會基礎上建設現代民族國家,保證本國社會和平穩定,促進本國資本主義發展和國際競爭的探索和思考,凝聚了西方國家政治和法律實踐的普遍經驗。
鑒於近現代中國在壹定程度上也處於這壹歷史進程中,這些經驗也為我國當前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經濟、政治和社會轉型,為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提供了大量的思想和制度資源。
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西方資本主義法治觀的核心內容和價值仍然回應著當時當地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基礎的需要,它反映了資產階級法律思想家對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內問題的理論思考,既有階級的局限性,又帶有強烈的時代和地域(國家)的印記。從根本上說,資本主義法治思想最初是回應資本主義發展帶來的新的社會秩序的重建,是為建立中國統壹市場和維護資本主義自由競爭秩序服務的。它最終關心的是自己國家的利益,特別是自己的資產階級的利益,它努力在國際經濟鬥爭和與國家的政治和法律權力的競爭中促進自己的優勢。政治上,它首先關心國家的穩定和有效統治,充分利用法律調節來緩和國內各階級、階層、種族和民族之間的矛盾;對外,資本主義法治及其理念在歷史上與新老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聯系在壹起,與中國戰略利益的維護和拓展聯系在壹起。即使它的法治理念是以壹種普遍的方式表達的,以壹種抽象的方式代表全人類的理想,但這些理念出現時是針對國內問題的,在其現代傳播中,往往服從於其長期的政治、經濟、文化利益和戰略,構成其國際競爭力之壹。特別是20世紀中葉以後,資本主義國家的對外擴張逐漸從商品輸出和軍事征服轉向資本輸出和意識形態產品輸出。“法治”與“民主”、“人權”等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壹起,成為資本主義全球戰略的核心政治措施和意識形態之壹,維護了近代以來西方主導的世界格局,阻止了其他大國的崛起。